一路南行,周围的风光从繁荣至荒芜,偶尔会途经多年前便搬空的村庄,房屋早已倒塌,野草蔓延,草木鸟兽将人类的踪迹取代。祝无邀和宋柯子来到了黎城。这里发生的事情,被定性为邪修作祟,人们不敢不信、也只能相信。街上来往行人死气沉沉,木板车来往、骡马喘气扬蹄时,似乎也带着些丧气,偶尔能够看到长长的车队。是富人在搬离。随着高头大马拉走轿辇,金银、家当、细软在镖局的护送下离去,宅院被贱卖或空置,牌匾被摘下,带走了此地最后一点繁荣。留下来的人,只能眼睁睁看着此地败落。无力远迁,亦或心存侥幸,惶恐不安地等待着未来的命运。“祝无邀,你在这里可赚不着铜钱啊!”宋柯子笑得很开心,在死气沉沉的城镇中,他脸上灿烂的笑容格外刺眼。令人憎恨。他享受着周围行人对自己的憎恶,笑得更加开心了,故意取出了上个城镇买来的肉饼,大口咀嚼。“啊,好香,好吃!”随着微风吹过,宋柯子有意用灵力加热的肉饼,香气扑鼻。在破败的城镇中,在灰尘与阴霾之中,这一点肉香味是那样的格格不入,暗处有盯着他、虎视眈眈的目光。倒不一定是眼馋他手中的肉饼,或许是单纯看不惯宋柯子的做派,看不惯他这样的得意。似乎在衡量、揣摩。然后,转为对祝无邀与宋柯子两人的忌惮。能在这种世道来到黎城、如此姿态,必然有自保之力。刚刚经逢一场大难,黎城中有些人被吓破了胆,有些人则被逼到了绝路、激起了血性。但不代表着上去找死。于是野狼般凶狠的目光又逐一暗下,悄悄地移开了视线,察觉到这一点,感受着众人的憎恨与无能为力,宋柯子笑得更开心了。「这是恶吗?」灵笔懵懂的声音响起。祝无邀在神识中回道:“这是一种极大的恶意。”幡旗随风飘扬,展开了「一卦一文钱」的大字,两人穿行于市井中,祝无邀似乎有意放任着宋柯子树敌。直到有一位大汉走到两人面前。他充满了恶意的目光落在宋柯子身上,眸中似乎有些癫狂、死死盯着宋柯子嘴边的笑意。宋柯子当然察觉到了这份恶意。他眨了眨眼睛,咬了口手里的肉饼,故作夸张地说道:“哎呀,怎么有沙子,难吃!”随后,将手里用油纸包好的肉饼扔在地上,下一瞬,便被一对母子捡走,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生怕被旁人抢走。“哈哈哈哈哈!祝无邀你快看,她不嫌脏!”大汉看到这一幕,听着宋柯子肆无忌惮的嘲笑,他握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掏出了一文钱,对祝无邀说道:“你是卦师吗,我要起一卦。”祝无邀点了点头,递过纸笔,说道:“随便写一个字。”大汉摇了摇头,说道:“我没学过写字,也不认识字。”他盯紧了祝无邀,似乎随时会暴起、会拼上性命出手。“那你随便递给我一样东西,不拘何物。”大汉缓缓从腰间解下了个布条,递向前,说道:“我媳妇和她肚里的孩子都死了,听说这样死的人凶气重、怨念深,得拉亲近的人一起走、才能瞑目。“可她心善,这么多天了还不来找我。”祝无邀接下大汉递来的布条,窥天术运转,听到大汉说道:“你算一卦,就算……”话音落下,大汉猛然暴起,从腰后抽出了一把菜刀,脸上狰狞、双目发红,发疯般对着祝无邀身旁的宋柯子砍了过去。“你们俩啥时候会死……!”似乎等了这么多天,就是为了再拉一个修士偿命。宋柯子笑嘻嘻地给自己布上灵罩,阻挡下了菜刀近身,他看着大汉发疯、嘶吼、崩溃。直到祝无邀手指轻扬,宋柯子的护罩瞬间破碎,大汉的菜刀突然砍了下去。他每一刀都拼尽全力。所以这一刀也没有例外,直冲宋柯子头顶砍了下来,变故猝不及防,他用脑袋接了这一刀,竟然受伤流血了。祝无邀冷眼旁观,看到大汉将宋柯子扑倒在地,看到周围出现了更多的身影。“啊啊啊!我死了!”宋柯子惊呼一声,抬脚将大汉踹出老远,他左右看了看,对那些想要趁机下手的人挑衅地笑了笑,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站起身。他早就知道,祝无邀根本不会杀他,所以根本不害怕。祝无邀并没有搭理宋柯子,而是走到了大汉面前,在他憎恨的目光下伸出手、从虚空中捞出了一缕月光。身下的倒影陡然破灭。灵笔的声音从神识中响起:「啊啊啊你不能乱用水中捞月啊,你用幻世身替他承接劫难、改天换命,相当于在不断和天道交易。」「当关键节点到来时,当天道秩序重构完成,无尽可能性收束归一时,所有赊欠的债、都是需要偿还的。」“我没有乱用。“没看到吗,他今天敢砍宋柯子,明天就敢砍巨阙派长老。“而且,从摘星楼里闯过一圈,就牺牲了五百七十一次幻世身,为了杀沈安之,更是不知数目,多他一个少他一个,在下次大战时、起不到什么决定性作用。”十万分之一的生还率,和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分之一的生还率,实在没区别。更何况,还有许命之物托底。只要找回了许命之物,因果自成,天道就管不着她了,那些所谓的「债务」,也只能一笔勾销。月光泯灭,她看向摸刀要再冲过来的大汉,抬手以灵力制止了他持刀的动作,使其动弹不得,在他憎恨的目光中说道:“我与他的死期,暂且未知。“但今日不是你的死期。“继续往前走,你的伙伴们在未来,即便早晚会死,也要多杀几个、才能赚回本。”不远处坐在台阶上的宋柯子、正往这边看过来,虽然听不见两人说得是什么,但他摸着下巴,也渐渐回过味儿来。自己成了鱼饵啊!:()道友!那贼子她又写新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