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样子,把手机都收了。”大舅母没有心情处理这种纠纷,转头叮嘱秘书,“你去处理一下。”
“好的。”秘书看一眼岑清岭,“那边很不高兴,发话让允之回北京一趟。”
“不用。”大舅母打断,“别管他。”
她拉着岑清岭出门,压低声音:“你这个儿媳妇什么来头?”
她也不喜欢岑周涵,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于是本来很生气,又莫名觉得好笑:“这下真是大富大贵出情种了。不过呢,叁四十口人,有一个也正常吧。算了。”
她急着飞回北京,潦草地示好:“回头让小忆陪我吃个饭,这事就过去了。”
岑清岭默不作声,长廊里空空荡荡。
“今天有没有更胖一点呢?”
柔和而耐心的女声,一边晃拨浪鼓,一边接住女儿的胖腿:“小唯一是胖宝宝。”
他可以想象她温柔到极致的模样。
他熟悉她作为妻子和母亲的模样。
他低头看着已经结痂的指骨,竟然开始遗忘那瞬间暴力带来的发泄。世界上绝大多数心情都能够被轻易遗忘,就像撕掉一张已经发软的创口贴,伤口就理应随着这翻篇的动作而圆满地恢复。
“……爸爸说今晚有点事,”她又说,“不过已经在路上了哦。”
他了解她戳女儿鼻尖的可爱弧度。
今年也许会说,“还吃,收你们来了”?她会吗?
也许不会。因为唯一还太小,根本听不懂,就没有带女儿一起。
她看到主角母亲过世,果然哭了。他不用转头就能在一排啜泣里辨别她的哭声,无语侧脸。
到底有什么好哭?不过虽然傻,但是真可爱啊。他这么想。
这是今年,今年。不同时间所发生的全部事情,所有流经他的,无非是另一种时间刻度,另一种度量衡,用以标记他和她共同走过的岁月。
他忽然出现,她吓一跳。把女儿交给阿姨,走上前:“哎,你——”
被轻柔揽进怀里。
宋阿姨识趣,抱着小唯一上楼。
“手怎么了。”她着急了,捧起来看,“你干嘛去了?”
他没有吭声。他像二十五岁接住她一样,用尽力气拥抱她,拥抱她瘦削的脊背。
对不起,对不起。我愿意像捍卫我的生命一样守护你的人生。
他不会说的。打死他,他也不会说一个字。
“不是跟你哥吃饭吗。”她还在说话,令他感到疲倦又安心,“到底怎么了?”
“季允之!”
“我饿了。”
他是归家的丈夫,说最稀疏平常的话:“想吃面。”
补充:“你做的。”
她望着他。
他给她打下手,低头洗干净西红柿。他觉得大多数作物就是很惨的,一路平平无奇地长大,然后被端上男人的餐桌,落下的筷子裹挟自诩施舍的唾沫。它们有如出一辙的悲苦病菌,只是生长的土壤和最终落座的餐盘,这两者的单价和姿态不同。仅此而已。
“……你一辈子都要这个样子吗。”她低头撒面条,语气平静,“沟通对你来说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