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继邦的眼睛虽然大?,但是这是一双凶恶的,冰冷的,充满戾气的眼。从瞳孔到眼白,皆由内而?外地生满外露的尖刺,只待哪个不长眼的挨近上去,便会被扎得皮开肉绽。
在看见这双眼的一瞬间?,樊甜恬心?中陡然涌现出?一股强烈的恐惧感。
她?忍不住揪住胸。前的衣襟。
颤抖的指尖却不是因为?惧意,而?是兴奋。
因为?樊甜恬记得这样的眼神。这和她?被幕后主使要求走到屏幕前时?,在青铜面?具下看到的,一模一样:“我想我们找对人了。年纪是符合的,地点也是。因为?才满十四岁,严继邦当年没有被判刑,只是被记录。不过,现在也够用了。”
“眉间?紧皱,嘴唇紧张……一张充满愤恨的脸。”宋冥仔细观察了一下,照片里严继邦的表情:
“让我看看,你?为?什么愤怒吧。”
宋冥翻出?当年案件的卷宗,翻开当年的记录。
一行行笔录墨字,将严继邦从前的生活,撕开了一道狭长裂隙。使如今的宋冥得以从这一线缝隙之间?,窥见严继邦的生活。
严继邦出?生在三十七年前。诞生于这个缺乏耕地的小渔村,没有给他带来一个温馨安稳的童年,反而?因为?海难早早过世的父母,和为?了夺走房产而?假意收养他的恶毒亲戚,给年岁尚幼的严继邦,上了极其惨烈的一课。
寄人篱下的日子并不好过。
虐。待和侮辱,都是家?常便饭一样的存在。没继续读几年书,严继邦便被亲戚断了学?费,逼迫着辍了学?。
卷宗里,如实记录了严继邦的作案动机——
严继邦在学?校里的成绩,一直很优异。在那些痛苦黑暗的时?光里,他曾经无?数次将考上重点高?中,离开渔村,当作绝境之中拼命攥紧的救命稻草。可即便成绩如此耀眼的他,却连中考都无?法参加。而?那辆他偷的自行车如果被卖掉,正好足够支付他读完初中最后一年的学?费。
他为?了完成学?业,才偷走自行车。
不成想,这次以失败告终的偷盗,却将严继邦导向了歧途。
最后一年了,明明只剩最后一年了……
他想解脱,却无?法解脱。
眼睁睁看着触手可及的理?想被撕碎,彻彻底底化作泡影,他怎能不怨?!怎能不怒?!
“他们哪里是没钱交我的学?费?我爸妈的房子他们都卖了,卖的钱,全进了他们的口袋。他们不让我去上学?,是因为?我快要满16岁了,他们急着让我去打工挣钱。我在他们家?里,还不如一只拴在家?里看门的狗。”严继邦在口供里,愤怒地发出?控诉。可是无?济于事。
揭露这一切,只会换来亲戚的又一顿毒打。
严继邦别无?选择。
于是那天深夜,当海底掀起的狂涛撞在礁石上,被拍碎成千万片雪白的浮沫时?,严继邦顶着暴雨,悄悄溜出?了亲戚家?的门。在风浪肆虐的码头边,他找到了走私者的聚集地,也遇到了那一群将影响他终生的人。
那个时?候,这群人还没有杀警夺枪,没有犯下耸人听闻的“四一九”惨案……而?后来那个无?恶不作的大?型犯罪团伙,更是还未成型。
远在一切发生之前,他们只是几个帮忙运货走私的小喽啰,在这条黑色产业链里,微不足道。
却是严继邦唯一的生路。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些人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要不然干不出?后面?那些事情来。”简尧副队否认了这些走私者的品性:“这些人一开始,同?意严继邦加入走私的目的,可能是图他年纪小,出?入境没那么容易被怀疑。”
他们收留严继邦,不是大?发慈悲的一时?善举,而?是利益考量之下,作出?的决定。
亲戚因为?图财而?压榨他。
走私团伙为?了图财,而?收留他。
“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句行为?准则,在身边人一次次的反复强调中,深深烫在严继邦心?里,成为?他思?想上毕生挥之不去的钢印。
宋冥垂眼沉吟,久久凝眸于着档案上,严继邦陈旧变色的照片。
冷锐的目光,仿佛要将此人穿透。
樊甜恬经过一番搜索,进一步锁定了严继邦幕后主使的身份:“严继邦名下确有一个小公司。公司的创建时?间?,为?犯罪团伙被捣毁的三年之前,主要营业方向是食品出?口。但这个小公司的资金流水,不是很好看。在严继邦以□□奎的身份,进入齐家?公司后,他自己的公司更是基本没有接过生意。”
严继邦根本不在意,这个公司的经营状况如何?。
那账面?不止是不好看,甚至可以说次次飘红,年年亏损。要不是有犯罪团伙留下的老本在撑着,这小公司没两年就能关门大?吉。
樊甜恬继续陈述:“还有,他公司主要售卖的商品,只是些普通的糖果饼干。但是,仅在去年一年,他就招收了数量与公司体量极其不符的,许多所学?专业为?医学?、生物或微生物等的职工。月薪可观,待遇优厚。”
这部分人招收的人数之多,跟他招聘的总人数,根本不成比例。
然而?,像这样简单的糖果糕饼公司,根本不需要招收这么多这些专业的人才,做糖果饼干用不到这么多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