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他自己倒是跑了,可怜了父母妻儿……”
樊於期身体一僵,络腮胡不住震颤,他想冲到商人面前去问一句:“你这是什?么意思!”
可他不敢,他怕商人猜出?他的身份。
胡乱地拢好袋子,樊於期越走越快,疾奔向自己拴马的地方,牵着就往衙门前跑,他到时,布告栏前面已经沾满了人,毕竟悬赏千金不多见,赏金猎人们像闻到血腥味儿的鲨鱼一般,迅速聚拢了过来。
大部分人都清楚,自己是打?不过一个将?军的,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还真有那不怕死的接了悬赏,自信满满地从樊於期身边走过去。
樊於期的眼神就这么一路跟着他,直到清那人走的方向,才?收回目光,确保包着脑袋的葛布还在,他挤进了人群里,一字一字认真读着两张布告。
左边那张是他的悬赏,上面果然?写着此人乃刺杀王上的主谋,重伤了王弟长安君,且还是赵国?的细作,罪无可赦,于是王上悬赏千金,要?此人的人头。
这些罪名樊於期是不肯认的,要?认真说起来,这两件的确跟他有那么一点关系,但?重伤长安君是什?么鬼?明明这场刺杀就是长安君主导的,怎么还开始贼喊捉贼了呢?
至于什?么赵国?的细作?他何时背叛过秦国??嬴政小人,惯会污蔑忠良!
樊於期愤愤不平地看完自己的悬赏,眼睛一转,看向旁边的布告,这张比较简短,一息就能读完,可樊於期看着它,突然?觉得头上的葛布有千斤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樊於期犯上作乱、通敌叛国?罪无可赦……樊氏一族按同罪论处……于六月廿日日正斩首!”
满门抄斩……
竟然?是满门抄斩!
嬴政!
樊於期眼中喷射出?愤怒的火焰,这一刻他对?嬴政的恨达到了顶峰,恨不得时间倒回到昨晚,他一定会亲手手刃了这个暴君!
樊家人有何罪!他父母已年过花甲!最?小的儿子还不到三岁,他们有什?么罪!
樊於期眼眶通红,鼻翼翕动,望着樊氏满门抄斩的布告虎目含泪,恨不得现在就单枪匹马杀回咸阳。
可是不行,转身那一刹那,理?智回笼,他死死攥住缰绳,克制住了回咸阳的冲动。
他已经被通缉了,现在回去就是自投罗网,何况他只有一个人,手下的兵恐怕都被那个暴君杀了,就算是回去也无济于事,他谁都救不下。
樊於期心中一片悲凉,他本忠君之人,忠于先王拨乱反正又有何错?可惜时不待我,暴君势力正盛,害得他家破人亡,只剩下一匹老马陪他亡命天涯。
又哭又笑,宣泄出?压抑的情绪后,樊於期翻身上马,一路向北而去。
秦国?东面是太行山,想要?走出?去必要?经过函谷关,那里是秦国?的门户,一向守备森严,他闯不过去。
想要?向南去往楚国?,可又会遭遇绵延的秦岭,向西是蛮荒之地,若去了,不知何日才?能报仇。
一番思量比较之后,樊於期发现自己只能向北走,当然?了,不是说要?跑去胡人的地盘,而是绕路代?地去燕国?。
之前他想去中原,魏国?也好齐国?也好,都没什?么出?色的将?领,正好适合他发光发热,可在见到那两张布告之后,樊於期想要?东山再起的心思淡了,满眼只有复仇二字。
若是如此,齐国?和魏国?就太弱了,最?好的选择是楚国?,楚国?疆域辽阔且军备齐全,是唯一能跟秦国?硬刚的大国?,可有秦岭横亘其中,他根本跑不过去,只能在剩下的赵国?和燕国?之间考虑。
不用考虑,他直接将?赵国?排除了,因为秦赵大战在即,他现在跑去赵国?有诈降之嫌,赵王要?么把他杀了,要?么就兵行险招派他去打?秦国?。
秦国?派谁去打?他还不清楚吗?那可是蒙骜!他虽然?对?蒙骜的地位有点小心思,可能不能打?得过还是心里有数的,何况秦国?军队的战力岂是赵国?能比的,不打?,打?了也是输。
要?么输要?么死,总之没有好结果,他果断选了去燕国?。
当然?,其中未必没有燕国?距秦国?最?远,秦国?一时半会打?不到这里的原因,只是心中悲愤的樊将?军没说,也没人知道。
独自一人逃命的樊於期心情很?糟糕,不过嬴政却心情不错,早早批完了竹简,回寝宫睡觉。
睡之前他突然?意识到,今天似乎少?了一个环节,左思右想一番后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问内侍:“今日扶苏去了何处?”
习惯大儿子每天到章台报道,今天没见到还真有点不适应。
内侍恭敬回道:“长公子去了夏太后宫中,之后就回宫歇息,不曾再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