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宿已经入魔了,她得?管束好他,避免阿宿与邪魔歪道的接触,以免他受到过多负面的影响,魔性渐深,陷入无可?自拔的地步。
白珞想到这里如同醍醐灌顶,十?分?有骨气道:“藏春刀或许早已与我断了缘分?。这刀我不修了,阿宿,我们走!”
拽着?迟宿便要离去,却没能拉得?动他,白珞转头见迟宿扶额,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又见图尔捻着?长须,高深莫测。
“小?小?年纪,心性通透纯明,倒是个可?塑之才。”图尔话锋一转,言语间少了几分?刚才的锋芒锐意?,意?味深长地对迟宿说,“与道友入魔而本性不移实有异曲同工之妙。”
白珞一脸羞赧,意?识到刚才的一切只是图尔对自己?的考验。如果为了修复藏春刀而不择手?段,伤及无辜,不可?能得?到图尔的认同;如果她退而求其次,觉得?弑魔可?以替代杀人,更是掉入了图尔的陷阱。只有否定掺杂了邪恶与伪善两种想法的本身,否定同时提出了这两种选择的图尔,才能算是真正的“道心通明”。
才有资格成为他所铸法器的主人。
迟宿一早看出图尔是在试探白珞的心性,下巴一抬,道:“我的珞珞当然是好孩子。”
白珞不大爱他将自己?比作小?孩儿,面上?一哂:“也就是说我连魔骨也不必寻了吗?”
迟宿摇头道:“大师所言,咱们自当有求必应。”
说着?从纳戒中召出一副巨大的蛟蛇尸身,蛇身自剑炉起,将炉旁乱七八糟堆放的铸剑器具压得?没影,覆盖了一大片竹林。
图尔揉了揉眼,确认自己?不是眼花,惊呼:“蛟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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蛟,鳞可制甲,骨可铸器,胆可成药,肉可入汤……浑身是宝。
图尔身?形瘦弱,站在蛟蛇尸身?前,身?长?竟不及巨蛟的獠牙。他十分宝贝地抚摸了蛟蛇鳞片后,又徒手掀开?蛟蛇蛇唇,大?剌剌地将半个身子探进那深渊巨口?中?,不时发出惊叹声。
“这颗蛇牙形状长得真好,咦,还有?毒液,用来制作暗器最合适不过了!嘿,这条蛇信子又肥又长?,说起来老夫还没?吃过烤蛇信子,不知味道好不好……”
……站在外边的白珞甚至能听见他吞咽口?水的声音。
她想起在圣境中?见到魔尊的景象:从天幕俯身?的蛟蛇,口?中?伸出一条长?长?的蛇信,像飘动的红丝带般掠过她的衣角,留下滑腻腐臭的液体。
“红丝带”转眼变成了剑炉上转动的烤串儿。
白珞浑身?恶寒。
一点也不想知道“烤蛇信子”的味道!
图尔从蛟蛇的口?腔中?钻了出来,净去一身?黏腻后仍是忍不住对蛇头摸了又摸。
犹豫地向迟宿试探道:“道友可知道蛟魔的来历?”
迟宿点头,道:“蛟魔之名?最早出现于上古末世,传闻是魔神的姬妾之一。”
图尔垂着双手,老实神在地说:“蛟魔浑身?是宝。老夫不能教旁人以为我欺诈晚辈,咱们事先说清,道友真的愿意把这具蛟蛇尸体送与我?”
迟宿勾了勾唇,“那是自然。”
图尔闻言欣喜若狂,连连点头道:“好好好,你将?此蛇送我,我必定为你铸一件好宝贝……不过用蛟骨作剑炉的柴实在太奢靡了!我说这话并不是不愿帮你们修复藏春刀,阴骨的替代品有?很多?,譬如?刚才那把断裂的魔剑,阴差马骨,瘟魔血肉,已经完全足以平衡不尽火的炽盛的阳气……”
说着一拍脑袋,图尔双眼放光地说道,“这法子好啊!你们想试试吗?蛟骨可以用来制作别的东西,没?必要浪费在火炉里。”
您想用蛟骨制作什么?烤蛇肉串儿吗?
白珞没?敢说出自己的心声,只道:“大?师,晚辈折断宝剑已是万分惭愧,怎敢再用它来锻铸藏春刀!”
迟宿摁了摁她的肩膀,道:“珞珞,图尔大?师自有?他的考虑。”
图尔负手而立,不大?在意道:“哪里是什么宝剑!那瘟魔扛着马骨来时要死不活的,威胁老夫说,如?果我不给他铸剑就自爆元丹,将?瘟疫扩散到人类村镇里。哼,老夫铸剑时费了好一番心血,才在魔剑出世时诱导它自戕而亡……我将?魔剑放在剑炉里本就是为了炼化?阴差的怨息和瘟魔的魔气,待到魔性散尽,这剑就是一把破铜烂铁罢了。小丫头蛮力折了它,倒省去了老夫许多?功夫。”
白珞浑身?一震,没?想到魔剑背后竟有?如?此曲折,不禁对铸剑师肃然起敬。
这个看起来外表邋遢,不修边幅的铸剑师心中?竟有?如?此高义!
他果然是一位真正的大?师!
图尔偷偷朝迟宿瞥了一眼。那人一袭月白长?衫立于白珞身?侧,哪怕一动也不动,在他眼中?也是位遗世高人。
他轻咳一声,继续说道:“老夫一生不畏人言,自在随性,只是遇到有?缘之人,须得言明本义。铸器是一门掺不得假的技艺,声明在先是为了消除隔阂,以免生出不必要的事端……这位道友想必已经看出来了——留下蛟骨,也有?老夫的私心。”
“不瞒道友,三百年前我飞升失败,修为大?损,停滞上墟境再无重?修升仙之望,每日便醉心铸器,晨昏颠倒,不知何年何夕。这些年铸剑也见过不少天材地宝,但是蛟魔之类却是从未见过的。”
图尔娓娓道出旧事,道:“蛟乃龙之属也。蛇五百年成蛟,蛟一千年化?龙,成龙意味着飞升……数千年来,偌大?的修真界竟未有?一人飞升。我想看看是否能在蛟魔身?上寻到一些线索。”说着自嘲一笑。“最不济喝碗蛇肉羹,也能延年益寿不是?”
白珞听到“蛇肉羹”几个字就头皮发麻,不知该如?何附和这话。迟宿却表现得十分自然,笑道:“破骨恶肉没?什么滋味,大?师不信的话尝过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