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第一次以顾雪影的面目出?现在?剑主跟前,是?一个雨天。
穹顶像是?被什?么捅破了,没完没了地下雨,追逐白?氏母女离开泯山轿辇的迟宿,因为越级与人斗法后?伤势未愈,他身体虚弱,脚步踉跄,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举后?重重地摔落,倒在?无?人问?津的山道上,倒在?滂沱的雨势里,额头滚烫地说?着?胡话?。
一会儿喃喃自语说?“我是?哥哥”,一会儿又矢口否认说?“不,我不是?的”。
迟宿的梦里是?白?珞从幼年到少女时刻的全部模样。
他在?小丫头黄毛稀疏的时候用红绳给她绑过发辫,在?少女叛逆,胡乱抓扯乌发的年纪帮她掬水梳洗过头,却无?法想象有一天她将与旁人结发,携手共度什?么狗屁白?头。
他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去追上她,告诉她,自己内心的全部感受,又觉得自己那番“不想再做哥哥”的谬论刚起个头,就能把珞珞吓哭。
罢了,让她去吧!
可是?凭什?么要他放手!白?楚从未尽过所谓母亲的职责,竟敢把他精心娇养的宝贝夺走!
纠结着?,彷徨着?,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迟宿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一剑劈开昏昼中?的雨势,四溅的雨点宛如星河倾泻,如梦似幻。
他执剑跪地,想把纷乱的思绪在?这场雨中?洗涤干净。
一道熟悉而温柔的目光,从遥远的天际传递过来,注视着?他。
迟宿感受到了这道目光,像年幼时一样仰起头颅,向女人发出?稚气的问?:娘亲,我该怎么办呐?
自顾雪影离世后?迟宿便再未从父亲身上感受到半点温情,他把同样不受亲人待见的白?珞划到自己的势力范畴,与她组成?了一个只有两个人的小家庭,整整十五年里,他们都好似只有对方一个至亲。
白?珞被强行带走,意?味着?这个小家的瓦解。
他的心也不知从何时起变了质,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去追寻自己的至亲?
或者说?……挚爱?
如果娘亲还在?世,她一定会教他,那个简单而正确的答案。
“你不是?想去追她吗?快站起来啊!迟宿,快站起来啊!”
一抹朦胧而姝丽的影,似风吹雨打却坚韧得永不凋零的花,伫立在?山道之上。
她焦急地呼喊着?,就像从前鼓励在?花园里因为扑蝶而跌倒的稚子一样,温柔且坚定。
你要站起来,去跑,去追,蝴蝶才会从花蕊落到你的手心。
迟宿不想在?女人面前显露自己的怯懦,即便内心知道她只是?自己思念而生的“幻影”,雨水将他的灵魂淋湿,浇透,浑身的伤口都被泡得发胀、疼痛……痛觉让他的思绪变得清晰无?比,甚至生出?一腔孤绝的英勇。
他艰难地站了起来,朝山道上的倩影释然一笑。
“我明?白?了,娘亲……”
而站在?山道上的“幻影”并没有在?雨雾中?消散,她叉起腰,雀跃地欢呼了一声:“哈,剑主原地复活,哈哈哈,牛比!”
少年的笑僵在?脸上。
……
如果要问?迟宿这一生有什?么感到懊悔的事,那一定是?当年在?山道上,哭着?喊了……娘亲。
冰魄剑剑灵被强行禁制了三年,才明?白?自己当初做了何等蠢行,不过阴晴不定的剑主不能影响她内心的快活,她是?一个自由的精灵。
啊,要是?世上多几个像她这样聪明?的剑灵就好了!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任止行腰间的命剑,十分想帮助这位化藏境剑修修炼出?一个同类灵体。
而任止行终于在?此刻醒来,重伤之下的他比那年山道上的迟宿还惨,连爬也爬不起。
于是?她开始了自己放肆的演技。
步步为营,循循善诱。
那剑修该有百来年岁的阅历,却受到故人面目蛊惑,一点点地交了底儿,让剑灵感受不到任何波折。
这个人真无?趣。
冰魄剑剑灵一边想着?,一边注视着?他腰间的“止行剑”。
是?了,一个用自己的名字给本命剑取名的人,个性该是?何等无?趣。
你挑了临仙门与点金城联姻的时候,是?想以此诱导迟宿入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