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离想到这里,不由微微一笑,脸上显出一股骄傲的气派来。
从前御史们便爱说他的闲话,他本就不怕的,如今为了她,那更没什么好怕了。
范夔原本安坐不动,可是忽然看见弟弟脸上那傲慢的笑容,一下子坐不住了。
他霍然起身,用力瞪着范离远去的背影,眼瞧着就要发怒了,却又慢慢坐了下来。
这七弟既然在意那位弟妹,那他便偏偏要为难那位弟妹,自家那娘子,贤惠得体是没有的,折腾人的本事却有一些,他回去只要说一句“七弟妹不可小觑”,保管妯娌两个再无宁日。
“伙计,帮我把没动过的饭菜包好,我带回西山营给弟兄们吃去。”
“哎哟哟,范大人真是爱兵如子啊!”
小伙计一边溜须拍马,一边手脚麻利地包了饭菜。
北风凌冽,刺骨的寒意扎得人直缩脖子,当街一匹黄马,上头坐着个英武不凡的年轻人,一点畏寒的样子也没有,他并没催促黄马,只时不时抖一抖缰绳,由着黄马往皇城的方向走去。
范离望一望天边的一弯月亮,在心里摇摇头,月半他就得离京赴任了,可是家里的事情,却一件都还没替妻子处置好。
自拜入英王府也有近十年了,从来都是无往不利的,如今一些鸡毛蒜皮,怎么竟做不好了呢。
家事不处置妥当,他甚至都不敢对妻子提起外放做官的事,那姑娘直到如今,还没想到他会离开她出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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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求着皇帝要出去打仗,只觉得是建功立业的好机会,如今娶亲了,却又舍不得那抹清丽的身影,出京外放的事,也似乎不那么光彩荣耀了。
想到这里,范离不由得叹口气,墙根下远远响起一个警惕的声音:“谁!”
范离还没出声,黑暗中已经亮起了一盏灯,随即又响起一道讨好的声音:“哎呦,是范大人,今儿白天不是才回来销假坐堂了,怎么晚上又要熬通宵了?”
“工部的员外郎秦大人可还在?”
“在,在,小秦大人勤勉审慎,来得最早,走得也最晚,这会离他回家还有半个时辰呢。”
范离翻身下马,轻轻对那黄马抽一鞭子,黄马慢慢悠悠地沿着墙根走向远处。
侍卫上来替范离递一盏灯,又拍一句马屁:“范大人英明睿智,连马都这样聪明,知道自己去马厩歇着等候主人。”
范离转头拍一拍那年轻人的背:“你值班辛苦,回头空了,咱们一道去吃鸭肉包子!”
惨淡的月色,也没遮住那侍卫笑逐颜开的脸,范离笑着挥挥手,走入了午门。
工部的一排司房,最边上那间里还点着一盏昏暗的灯火,范离进屋去,看也不必看,便出声调侃:“小秦大人青出于蓝,只怕官位很快就要超过我泰山大人啦!”
秦恒正埋头奋笔疾书,听了这话,从卷宗里抬起头来,越过烛火看一看门口:“哦,是你来了,怎么,今儿都尉司事多,还没回去么?”
范离不曾答这话,只一屁股坐在了秦恒对面:“你家那位四姑爷领了皇后的差事,要给灵均公主招驸马呢,听说事成了便能进礼部,这事你知道么?”
秦恒又埋下头去,一边看书,一边写写画画:“知道啊,我这里有几个年轻的官员还说他交高运呢,也不想想,这差事是那样好办的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范离从前便觉得这舅兄冷静,此时更高看他一眼,看看桌上的卷宗,倒不忙着说正事了,扯起闲篇来。
“我家娘子在家翻箱倒柜的,听说给那位吕姑娘选新婚贺礼,还不知要送个什么好东西呢。”
秦恒搁下笔,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来:“五妹瞧着文静,实则内里顽皮,凤举你要多担待。”
范离哈哈一笑:“我自个儿求回家的娘子,要你来嘱咐我!”
两人说了几句闲话,倒都放松下来,秦恒自己先提起了话头:“你无缘无故地,怎么会来找我?”
范离既知道秦恒是个聪明的,也不在他面前扯谎,把姜家求秦芬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你说说,她一个小姑娘家,哪有那样大的能耐,姜家还不是瞧在你我的份上,拿她做人情?你们家那位四姑奶奶也是迫于无奈,婆婆压着,丈夫求着,只能趁送喜信的时候把这事说了,我家娘子左右推不过,只能应了下来。我既知道了这事,自然要截下来,我只问你一句,你管不管?”
秦恒又执起他那只笔来,这次却没走笔如飞,只是慢慢地捻着笔尖的毛,良久才开口说话。
“管,怎么不管,怀璧其罪,五妹终究是受了我们俩的牵累。”
范离对秦恒,原只是看重,此时却起些敬意。
方才他的那番话,一小半是真的,一大半是为着架这舅兄上去,这位年纪轻轻就做了工部员外郎的进士,不可能瞧不出里头的关窍,可是对于自己的要求,却还是一口就应了。
一半是为着兄妹情谊,另一半的缘故么……这人并不怕外头的风浪,他有自信,也有能力去面对那些繁杂的考验。
“好,姜家的意思,是请你去灵均公主那里讨个名字,只要灵均公主给个人选,姜启文必能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秦恒扯着嘴角一笑:“还好姜家只叫我去问个名字,若是把这差事甩出来,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