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抖得这般厉害,怎么,江邃也曾如此搂过你吗?我连多看你一眼都不敢太正大光明,你却与他在小镇里当起了夫妻。见秋,你总是让师兄失望。”
路见秋瞪大了双目,喉间像是堵了什么,一句话也说不出。
沈今潮随意将手里的剑丢在脚边,垂眸看着他:“师兄不是你想象中的模样,让你失望了么?”
“没有。我从来不曾对师兄失望过。”
“那为何……为何你不愿意再等等我?”
沈今潮的眼底浮起血丝,看起来如癫似狂。
出于本能的,路见秋的手很迅速地抽出手帕,轻柔地给师兄擦了擦眼泪。擦了一会儿,他的手腕反而被沈今潮攥紧了。
“师兄,你冷静点。”
沈今潮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很快后撤了一步,收回了视线:“抱歉,小师弟,我方才有点失态了。”
“无、无碍。”路见秋看着可怜兮兮的师兄,心又不由得软成一潭春水,泛起了涟漪。
他爱怜地给师兄抹着眼泪,轻声安抚:“我与江邃不过是因为那古怪的秘药,还请师兄不要放在心上。”
“让师弟担心了。”沈今潮闭了闭眼,似乎在平复着内心的汹涌,“我无碍,师弟若是有要事要忙,便先离开吧。”
他这么一说,路见秋自然不好离开,只好连哄带骗地安抚了他一阵,知道夜幕降临,才被沈今潮送回了卧房。
他累极了,恍恍惚惚间想起来今日似乎还有何要事未曾做,但实在记不清楚,沾枕便睡了。
沈今潮站在门外,顺着月光漏进窗口的轨道望去,只能看见床榻边被夜风吹动的白色床幔。
他手里捏着路见秋今日塞给他的手帕,心想,偶尔使点计策,倒也不令人讨厌。
良久,他才转过身,往卧房走去,离去前,他脚步微顿,轻瞥了一眼不远处,很快抬步离开。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江邃才从树丛后走出,在路见秋门外枯站了半夜。
他想起来前夜路见秋说的,他不在身边睡不着的事。但他如今听着空气中传来的平缓呼吸声,心想,原来也不是时刻都需要他。
路见秋睡了一夜,起身后到食堂处随意用了些膳,实在难吃,但他现下还不知该如何与江邃相处,甚至心中有些怨他。
再者,江邃也没有主动来找他,这令他多少有了几分火气,要知道,先前江邃对他可是百依百顺的。
之后他便寻到了灵渊仙人的寝殿处。
路见秋小的时候,灵渊仙人总是很忙,大多数时候都是沈今潮在教养他,因此尽管灵渊仙人待他很好,他也与他不很是亲近。
“师尊。”
灵渊仙人抿了口茶,哼了一声:“你还知道来问候为师。”
“师尊,我是想来问你,有关江邃的事。”路见秋开门见山,懒得与他周旋,“你为何要帮助江邃?师尊,你明知道我对实行……”
“江邃有何不好?”灵渊仙人反问道。
他略有犹豫:“哪里都好,只是我……我不喜欢。”
灵渊仙人不以为意,淡淡道:“感情总是会变的,但是权势地位不会。小秋,为师总是会死的,护不了你多久。”
路见秋蹙眉道:“我不需要谁护着。”
灵渊仙人冷哼一声,像是在嘲笑他的天真。
“你可知我得罪了这世间的多少人?这些年来,你又疏于练功。一旦我死去,你可知会有多少人蜂拥上前,将你撕碎?”
灵渊仙人年轻时是一位一剑霜寒十四州的剑客,一世沉醉于锄强扶弱、除恶扬善。在他二十五那年,他结识了一名普通的琴师,也就是路见秋的娘亲。
他知晓她的孤寂,她明白他的抱负,两人惺惺相惜,迅速坠入爱河,成亲三年,诞下了路见秋。
灵渊仙人因此度过了生命中最为幸福的半年。
但好景不长,他闯荡江湖,帮过的人无数,得罪过的人也不少。不知他的其中一名仇家从何处得知他成亲的消息,顺藤摸瓜查到了他们的住处。
在一个普通的晚夏之日,趁他外出,一行人闯入宅中,将他的妻子虐杀当场。幸而,妻子在临死前,将熟睡的孩子藏进了地窖里,才让他躲过了这一劫。
当他赶回时,妻子已经断了气,在地窖中的孩子也奄奄一息。他肝肠寸断,花费十年时间报了仇,然而他的妻子,却再也回不来了。
他为这个孩子取名“见秋”,寓意着那个令人绝望的晚夏之日总会过去,迎来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