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朱花了相当一段时间,龙师议会才终于不再一天三顿的向云骑元帅以及方壶的冱渊君写信抗议告状。主要是族里已经没有人愿意附和他们了,大家都在忙忙碌碌为自己的生活与未来努力。
罗浮持明制作的工艺品因数量稀少材料昂贵荣登奢侈艺术品行列,埃维金人和猫亚种人的商队生意也随之做得如火如荼。
全宇宙只有这一家对外窗口被授权允许交易这些昂贵的漂亮玩意儿,普通人终其一生连看都不一定能看上一眼,对此有所耳闻的就已经算是行业之中略有分量的了。
没办法,星海太大,仙舟联盟也只是各方势力之一,再往下细数罗浮这一脉御水的持明实在是少数群体。
阿尔敏的继承人很聪明,持明的劣势在他的宣传中硬是被包装成了人人向往的稀缺资源——犹如孤傲盛放的冰晶之华,高贵且不容亵渎,宁可凋零也绝不委身于人任由把玩。
反正日常生活中的持明究竟啥样联盟外头的人也不知道,还不是她怎么说怎么是。
普通持明的日子越来越好过,龙师们的告状之门就越来越窄。他们确实可以不断反复念叨一些车轱辘话,只要自己不烦。然而没有响应的重复便没有任何意义,就跟深宫怨妇的哀怨呻吟一样没人愿意浪费时间去听。叫唤上几声连个起哄的都没有,龙师们到底还是从了。
不像开始那些敢硬顶着造反然后全部被大长老送回波月古海转生的同僚,如今这些龙师总体上都是比较识时务的人,离朱交代他们做的事他们会去做,只是不太能管得住嘴,有事没事总想在口头上找点存在感。
“大长老,这是神策府发来的公函。那边也已经传信六御各部并各大族裔,关于下一任将军的人选……”
总有异想天开的龙师,企图挑战大长老的耐心。他们要么吹毛求疵四处写信抱怨,要么一天到晚嗡嗡嗡嗡尽念些催促人“上进”的废话。
咱已经是龙裔了好不好,犯不上再去攀什么“从龙之功”!
离朱接过卷轴打开看过,读完之后卷好了交给身边负责整理档案的龙师:“挑件拿得出手的贺礼,送去恭喜腾骁将军功德圆满。再着人回复,到时候我必盛装拜访。”
左右龙师忍不住露出些不服气的表情。
“明明您也有成为将军的潜力,为什么不去争取一下?冱渊君肯定会支持!”大长老年龄小位置高,但是她的目光始终注视着“大厦”的基座,如今越来越多的持明青年和人说话必要把大长老请出来证明自己……虽然他们可能根本就认不出她的样貌。
如此民心,她为何不愿意更进一步?
罗浮持明失去饮月君,话语权本就被大大削弱,这个时候难道不是更应该拿出强硬的风貌来震慑四方吗!再说了,饮月君到底也是因为倏忽之乱才走错了路,到最后却要持明阖族咽下这苦果,补偿一个将军之位元帅恐怕也不会有太多意见。
离朱:“……”
心累,话都懒得多说半句。你们是真不怕我也掀桌搞事啊!
“腾骁将军早有定论的事,如今再去反复,相当于万里湖光上突然冒出个癞11□□,人人都鼓掌叫好的时候偏你跳起来,岂不是平白惹人厌弃?”说这种傻话的到底是自己人,平时为人处世也不蠢,只是到底舍不得眼前名利……虽然心塞,终究不能轻易放弃。大长老侧过脸看向烟波浩渺的波月古海,不深沉也被这群二货逼得深沉:“外扬威名,内塑风气,现下只完成了第一步,后面还有更多工作要做。持明自己的事尚且忙不完,何苦又往旁人碗里看。”
趁着没人注意到,离朱拿手指用力在桌面上钻来钻去——不能打死不能打死不能打死,这是己方队友。
打死了就没人打杂整资料了,最后还得自己受累!
“可是……可是大家多少有几分意难平,明明您有那个能力却不去做,总有几个嘴上不修德的老东西私下说您囿于私情……什么的……”
年轻的龙师左看看右看看,被她视线扫过的地方有几个人不敢抬头。
不少老人都知道大长老与景骁卫是打小的交情,偏偏那位出身地衡司的公子又生得风流倜傥好相貌,也不知道是多少年轻姑娘春闺的梦里人,这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分,放在某些人嘴里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年轻龙师的声音越来越小,她偷偷侧过脸,压低眼睛小心观察大长老的脸色,却见她还是一副四平八稳八风不动的模样。
“人脸上长了嘴,哪能一个个的过去全给堵住?想说就让他们说去吧。”离朱冷笑着晃晃身体:“失败者只能从个人生活与私德上攻击对手,因为他们实在是没有别的话可说了。”
话题到此打住,大长老修书向冱渊君请求引进方壶的经济鱼种,她正琢磨着找工造司买两个养殖型洞天再给族里开个赚钱的门路呢。
艺术品也好,玩偶娃娃也罢,这种东西总有赶不上潮流的时候。持明审美虽好但骨子里执拗,不是个能迎合市场的性子。万一哪年东西不好卖了也不能全家干瞪眼喝西北风去,总得多想几条路。
刚好族中也不是所有人都手巧,这也不会那也不会的家伙总还可以靠着身为持明能在水下呼吸的便利投身养殖大业。养出来的鱼万一卖不掉还能自己吃,吃不了亏。
农业虽然基础且辛苦,但关键时刻是真的能顶事儿。
至于说为什么不一开始就买洞天……一是账上能拨出的钱款有限,大长老能动用的就更有限了。二是农业有周期收益慢,彼时的她实在等不及慢慢来。
眼下条件成熟,是时候再给家里置办些产业了。
——如今回首再看,丹枫俨然早已存了死志。他在混乱之中竭尽所能为她铺路,事发之后也没有多做挣扎。
饮月君若是真要叛出仙舟,一府六司这几条船,谁能拦住驭水的神明?镜流来了也不行,她会受伤,丹枫不会,他的云吟术不管哪方面都堪称持明最强……是持明中的最强,普通持明就能把天人给气哭了好么。
她摇摇头,把故人赶出脑海,提笔专注纸上措辞。
故人离别之时,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前脚鳞渊境刚收到公函没多久,后脚也就几日功夫,神策府中突然来人传召持明的龙师大长老离朱。
不是军医离朱,而是持明大长老离朱。
“……”她坐在桌边愣了一会儿,垂下眼睑轻叹:“劳你稍坐,容我更衣。”
腾骁将军于痛苦中挣扎得太久,今日终于得以解脱,不可不严妆送行。传信的策士也是个持明,垂手肃立等待,不多时大长老换了盛装,修眉俊眼身姿曼妙。
玉兆红色的流苏垂在耳侧,与她眼角红痕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