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太长,常芷冉没太听清太监前头说了些什么,只听见最后一句。
“罪臣常卿泉,不日问斩!”
常芷冉错愕抬头,一时间竟忘了自个儿的身份,看着那面生的太监,久久不语,直到被人冷嘲热讽,她才恍然回神,将双手递上,接了这圣旨。
人散后,常芷冉失神的看着手中圣旨,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要将她的兄长问斩。
而理由竟然是她镇守边疆、十六岁便跟着父亲上阵杀敌的兄长叛了国。
一个生来便被教导要保家卫国的人,最后竟成了人人喊打喊杀的叛国贼。
常卿泉被问斩那日,往日好友无一相送,常芷冉也被赶出家门,最后她想去见常卿泉最后一面,但她家离行刑场太远了。
她赶不上。
冬日的雪越下越大,埋住了常芷冉的过路,也将她要去的地方挡了个一干二净。
抄家之后唯一剩下的,是上回常卿泉给她留下的香囊。
她攥着那香囊,周身被飘落不止的大雪掩埋。
她还记得,常卿泉说,等下次回来,就给她带些姑娘家的东西。
那会儿她问常卿泉:“兄长还会挑姑娘家的东西?”
常卿泉微微挑眉,点了点自个儿的脑袋:“你当我傻?”
常芷冉故作犹豫,最后点头:“至少不太聪明。”
常卿泉轻笑一声,揉了揉她的脑袋:“是是是,我家阿冉最聪明,不过这回兄长真的没来得及带你那份儿礼物。”
常卿泉叹了口气,跟她解释道:“本来是打算在那头买的,不过刚挑一会儿就又出事儿了,我就顺手买了个香囊,还以为是姑娘家的,没想到是我们男人用的。”
“阿冉,你要不这回凑合一下?兄长也不能再去给你买一回…你也不忍心兄长连一日休沐都不得安宁吧?”
常芷冉没吭声,就在常卿泉觉得没有希望了准备趁着休沐给她弥补回去时常芷冉伸出掌心,道:“那香囊呢?”
常卿泉见自家妹妹如此懂事顿时愧疚不止,把香囊递给她后又马不停蹄的出门了。
“等兄长回来!”
常芷冉来不及拦他,只看见那人潇洒的背影,攥着手里的香囊,轻声应了一句:“好。”
常卿泉给她买礼物去了,只不过这一去,便没能回来。
他又被派出去打仗了,等他再回城时,便多了一层叛国罪臣的身份。
常芷冉不信,不止一次的向外送信,以至于到最后被抄家的时候值钱的东西基本上什么都没剩了,只剩下些不方便送给看门儿的大物件被官家抄走了。
“这姑娘怎么一个人儿在外头?”
“瞧着这姑娘像是富贵人家的小姐,不会是跟人私奔了…结果被人半道上弃了吧?!”
“哎,我看那小姐身上披的好像是垂纱,有哪家小姐能披的上垂纱啊?”
“垂纱?用这料子的不就只有常家小姐吗?”话语一落,那几个人突然都闭上了嘴。
常家小姐他们虽没见过,但她绝对不可能与人私奔,毕竟她早就有了个未婚夫婿,与她十分相配,就算用脚想,也想得到是跟个一穷二白的穷小子私奔好还是嫁个门户相当的夫婿过去当正头妻子好。
但她若不是私奔,又何故落得这般境地?
几人瞬间联想到从前日日不落往家送平安信的常卿泉。
加之前些天那群将常家围得水泄不通的人,他们基本猜了个大概——那就是常家被查了,结果还是不好的,至于为何瞒的这么严,他们也没想通。
偌大街道上,常芷冉一个人踩着厚雪,无处可去。
最后她想去拜佛。
可走到寺庙前,又不知自己能求什么了。
求万事顺遂,所求皆如愿么?
她所求不过家人闲坐灯火可亲,可如今,也没法儿实现了。
冷风簌簌。
她站在寺庙外,由着风雪落到她的肩上,佛堂里的神像手中执剑,眼中似是悲痛,又更像是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