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齐家的当家人是户部尚书齐之远,也就是齐明烟的嫡亲伯父。
齐家一向子嗣单薄,到了齐之远兄弟二人这一代,只各得一女,齐明烟的爹娘又亡故得早。
小辈们眼看难出头,齐之远就把目光放到了从龙之功上。
只要赌对了,无论是女儿还是侄女,任何人一个人能生出龙嗣,他都有信心扶持自己的外孙走上那个位子,保陶家百年昌盛。
当时,先皇更看重和安长公主,身为先帝唯一的儿子,平王并不占优势。
但齐之远却看出和安长公主是个没有野心的,反倒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平王,野心极大,且在女色上多有放纵。
所以,齐之远赌了一把,为了求稳,他还把自己最得力的属下周祁山也拉上了船。
周祁山虽只是个小小的户部员外郎,但出身不错,还算年轻有为,其父周老御史为人刚正不阿,在闻风奏事的御史台很有话语权。
日后,定有大用。
尤其,他看出周祁山也是个野心勃勃的,还跟他一样把目光放到了平王身上。
因为周祁山与平王年纪相近,又足够用心,私下几乎与平王称兄道弟,互为酒肉朋友。
那一年杏花刚开,齐之远邀周祁山在城外别院小叙,转日,周祁山便带着平王去相国寺赏花。
也就是那一日,齐之远哄着老母亲,带上他的女儿和侄女去相国寺祈福。
说到这里,齐明烟眸中恨恨,“我那时以为是巧合,可世上哪有什么巧合,那日的每一步都是伯父在暗中推动,我与明昭,甚至连祖母都只是他手中的棋子。”
齐氏一门双姝,齐明烟才貌倾城,才名与和安长公主比肩。
齐明昭因为身子骨不好,平日里虽不怎么出门应酬,但谈吐亦不俗,且容貌上更胜一筹,是个让人见之生怜的美人。
平王果然一见到齐明昭就走不动路,可他当时刚定下婚约,准王妃还是周川的嫡女,无论如何都要安分一阵子,至少要等到大婚之后才能想侧妃的事,不然镇国公府定然会有不满。
而他若想坐上那个位子,离不开周川的支持,也最需要周川的支持。
周祁山见计划可成,当天中午便假意偶遇,他长得人模狗样,出身和家世都不差,又从齐之远那里早早洞悉了齐明昭的喜好,有心讨好之下,轻易就得到了齐明昭的青睐。
齐明烟却不知为何感到不安,她希望妹妹能有个好姻缘,又直觉周祁山哪里不对劲,那个男人看她的眼神不太对。
而且,当一个人处处都迎合了你的喜好,步步都如你所想,表现得无一不投契时,本身就很反常。
可妹妹情窦初开,她又只是凭空猜测,又如何能给妹妹泼冷水呢。
齐明烟只得暂时掩下担忧,她一方面叮嘱妹妹把握好分寸,且等对方上门求娶再想其他,万不可私相授受。
一方面也悄悄命人去打探。
当她得知相国寺那日巧遇,周祁山是与平王同行,且两人私交甚好时,她很难不联想到伯父身上去。
伯父是户部尚书,周祁山是户部员外郎,寺庙祈福又是伯父一手促成的……
她隐约窥见了一些端倪,妹妹却突然失踪了。
齐明昭出门买书,入夜仍未归家,连同去的齐家仆役也没了音讯。
齐明烟心急如焚,伯父齐之远却跟没事人一样,说什么吉人自有天相,还命府中谨言慎行,不得将此事宣扬出去。
那一刻,齐明烟的心坠到了谷底,她想问伯父到底想做什么,伯父却禁了她的足。
她求路无门,不得已只能向疼爱她们姐妹的祖母求助。
“我还记得那晚,祖母说找到明昭了,她说会亲自把明昭接回来,可是明昭没有回来,祖母她老人家却疯了。”
齐明烟泣不成声,在十松怀里啜泣许久,才缓和了些情绪,接着往下说。
那之后,她悉心照料祖母,再不提寻找明昭的事,却还是又被禁足了半年之久,甚至因忧思过重生了病,才被解了禁足。
齐明烟知道府中上下都以伯父马首是瞻,她只能从外面找人暗查,她不缺耐心,也有能力依靠自己。
又一月过后,终于有了齐明昭的消息。
齐明烟计划周全地支开了看守的人,满怀忐忑地走进京郊的那一方小院,终于看到了明昭。
她那本光彩耀人的妹妹,形销骨立地痴坐在床边,挺着个大肚子,连她都认不出来了,只知傻笑。
齐明烟当场就哭了出来,窒息一般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