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时亮开口缓缓说道,“我听说下午都察院那边,为此争吵激烈,重点其实就在此。
之前考成法推出,民间就以为此政是“以事功代德行”,违背孟子“民贵君轻”理念,心学称其‘以权术灭道统’。”
江治这时候插话道:“下午听闻六科遵照辅之意,向各省出了旨意,让各地巡抚立即清查下辖所有书院,重申禁止讲学等事务,工部议论都以为六科已经臣服在辅权柄之下。”
“是啊,所以大家都看向了都察院,现在敢向辅开炮的,也只有都察院了。”
大明的朝臣其实惯会见风使舵,打第一枪的,一般都是科道言官,毕竟他们有权“风闻奏事”。
只有言官出手,其他衙门的官员才会跟着上奏。
毕竟,前面有人顶着,谁会愿意拿头上乌纱不当回事儿。
魏广德听了他们一番大道理,虽然让他触摸到张居正动此次改革的真正用意,但魏广德现在最关心的还是,朝臣们对此的反应。
此刻,他的视线投到谭纶身上。
虽然在朝廷的时间,他比谭纶长的多,但是入仕途的时间,谭纶却是他的前辈,或许在分析人心上,会比自己高明。
于是,魏广德对谭纶说道:“子理兄,你看今日之事,朝中会不会翻起滔天巨浪?”
别看一下午没有什么奏疏出现,可是魏广德相信,如果有人选择上奏,那比如要经过一晚上酦酵。
他们不仅需要联络更多志同道合之人,自己草拟奏疏也会反复斟酌修改。
也就是说,如果有人上奏,那肯定是在明日。
听到魏广德问起此事,谭纶不仅揉揉胀的额头说道:“此事,之前我就想过,朝廷里肯定会有不少人上奏反对的。
今日都察院就可见一斑,他们最后并没有争出个子丑寅卯来。
而且,虽然都察院是关着门来争执,这时候必然有许多人会和同乡好友联系,一起商议探讨。
只不过,我观辅大人,既然已经强行推动此事,断然是不会轻易放弃,定然会执意坚持己见。
最关键的还是,京师官员,虽然大半来自江南,可北方官员亦有不少。
此次辅之举,明显是针对心学。”
谭纶说道这里,不由得环视众人。
要说魏广德这帮人里,谁是心学门人,这个还真不好说。
因为他们几个人,似乎就没一个人说过自己是心学门人。
只是江西那地界,谭纶心里也清楚,在那里学习的读书人,就没人没看过心学著作的。
见他视线扫来,魏广德等人自然知道他的意思,都是轻轻摇头。
见到几人的表态,谭纶才笑道:“如此就好理解了,善贷之前只以江西读书人的观点看待这个问题。
在江西,不说那四大书院,其他书院也是多如牛毛。
就比如南昌、吉安等地,为何我江西文峰鼎盛,还不就是因此。
你我认为要是禁了书院,读书人怕是都会闹腾起来,只怕会搅动天下。
但除了两京和我们江西、浙江,这心学又有多少门人?
比起传承百年的理学,心学总是要若上一筹。
张江陵怕是就算准了此点,也就是让朝堂上那些心学门人会激烈反对。
而对于理学来说,他们已经不需要书院反击对手,朝廷要真关闭书院,那心学传播的途径就等于被切断了,此事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