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与男人说的观念本质上是矛盾的。既然在时空的宏观尺度上,两个宇宙中的他是一个人,那么何所谓再穿过去呢?
苏泽岁不在乎。
他开始怕人,怕社交。只要开口,就心跳加速、结巴难语;只要人多,就浑身颤抖、冷汗涔涔。
临走前,管家叔叔给了他一张卡,里面有五十万,是顾先生留下供他直到大学毕业的资金。希望他毕业后,能自食其力,成为独立的人。
一直以来,在他心里,顾先生都是顶天立地、无所不能的存在。虽然也会有生活的小烦恼,却仍是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超越光速,确实可以让时间回溯。
眼前的哥哥,面容正常,身体无恙,是活生生的人,而非挂在墙上的冷冰黑白照片,让他瞬间止住脚步,移不开眼。
……
他记得小时候和哥哥的点点滴滴,无忧无虑,要热爱生活;记得顾先生给他的每一封信、每一条录音,字字句句,都是无条件的、不求回报的爱。
那间冷清的单人病房里,桌上的代表“重生与爱”的郁金香渐渐枯萎,也再无人探望、送花。
现在仇人见面,空气中风雨欲来,锋芒毕露。
苏泽岁被桎梏在床上,眼神呆滞地望着雪白的天花板。从前精神崩溃也要出门打工、只为保住五十万整额的银行卡被刷了一次又一次,可他却一点儿反应也没有。
苏泽岁麻木的心脏被冷得抽动了一下,回光返照般恢复了些许生机。
管家叔叔眼袋深深凹陷,颧骨高耸,眼尾的细纹比一个月前明显了不少,朝外迈出的步伐格外沉重,尽显无力与倦意。
如果拆了,那顾先生在这个世界上留给他的所有东西,就都固定死了。
苏泽岁当时追问他是不是也是穿越者,顾熠阑却含糊其辞地表示“可能”,然后转移了话题。
说完,一群人嘲弄地哈哈大笑起来。
11岁的顾熠阑,因为某个虚无缥缈的“上帝的承诺”,以自残的手段,对抗差点毁了他物竞、非要他出国读金融的父母,成功保住了CPhO考试资格。
管家叔叔推门而入,步履缓慢,轻轻关上大门,将门外肆意的风雪和远处的圣诞歌隔在了很厚的门板之外,打开了漆黑客厅的灯。
而苏泽岁丝毫不动知恩图报的疯狂病症,也让负责他项目的爱心人士倍感无力。一颗颗救人的热心逐渐冰冷,也不再来看望他、给他筹钱治病了。
但他不是精神病人了,他可以回学校读书了。
紧接着,男人又帮他赶走了骚扰他的Rocco,用低沉磁性的嗓音,喊他上前,教了他注销程序。
他思考了几秒,还是茫然地问顾先生去哪里了呀。
周启召冷笑着转身走了。
为了表现得像正常人,他以超出常人的意志力强行压制这个症状。非科学的治疗手段,导致其后来渐渐转为“重度社交恐惧症”。
这封编号为一的信,压根牛头不对马嘴,像是在已读乱回。
顾熠阑说,有量子联系才能穿越,而自己能与这个世界中的他产生量子联系,说明“顾先生”或许已经不在原来那个世界里了。
那个时候,苏泽岁才知道,原来之前,这些人不是怕他报警,也不是良心发现,才放过了他。
可无论是从狭义相对论、时间膨胀效应、量子场论中限制、引力波传播的速度等各种物理学分支理论来看,人类,绝无可能超越光速。
但他从未想过,在某个时间相对流逝更快的平行宇宙里。
苏泽岁仅仅迟疑了半秒,就立刻放下了抱着的毛绒玩具,张开手拥入了对方温暖的怀抱里。
在他跟顾先生的交往书信中,顾先生说过不喜自己的学业,也跟他提过不愿子承父业。但都是用的日常聊天的语气,像是只是在无奈地倾诉烦恼。
于是,未来的日子里,苏泽岁的精神治疗费用就由这张卡来出。
十五个小时的飞机,两个半小时的车程,苏泽岁惴惴不安,因为思索挽留措辞而没有睡过一会儿觉。
无人的小巷子里,他们嘴里说着恶毒的话,问他姓顾的是不是终于死了,是死无全尸吗,以后还会有人庇护他吗。
他在飞机上想了一路措辞。
周启召胡乱扫了几眼后,就把信纸撕碎,嘲弄道:“什么年代了,这就是那个死人跟你交流的方式?
他接受过好几次MECT治疗,忘了很多东西。
不久后,他头顶的被子被抽走。他看到了他那本该癌症去世了的哥哥。
但苏泽岁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