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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第2页)

“所以,说到底,阿兄也不是疑你,就是有些不放心。”

蔺黍紧皱眉宇看向兄长,他的那点恼意还未散去,又开始被蔺稷的敏锐震惊。从来喜形于色的人,面色一下转了好几道变化,最后索性颓败地垂下眼睑。憋了半晌,嘟囔道,“您到底病得如何?”

蔺稷扣了两下床榻,外面的掌事便默契地将东西送了进来。

乃奉给蔺黍一沓脉案卷宗。

蔺黍翻阅,慢慢变了脸色。

“朔康十年正月,那场昏迷后,医官给判的寿数,十年尔。”蔺稷话语平静,似论起用膳起卧般寻常事,“如今快四年过去了!”

“阿兄,我……”

“听我说。”他以目定住胞弟,“你阿嫂是在那年的四月里知道的,在这之前,我给了她一份和离书,想让她离开是非之地,保她平安。她都应,字都落卷了,但又回来了,怀着身孕回来了。至此,便是这么多日日夜夜,提心吊担恐我发病,殚精竭虑照顾发病的我,还要想着怎样可以更好地活下去,因为我们有了孩子……”

“我、并不是很讨厌她。”

“你、朝臣、世人,总有人还不能完全同看常人般看待她,这是很正常的事。世俗的偏见,但凡存在,总是难以磨灭。”蔺稷轻叹,“但是,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你不仅不会讨厌她,还会尊重她,爱戴她。”

蔺黍抬眸他看。

“你会的。”蔺稷笑道,“因为你阿兄的眼光很好,极少出错。而你的眼光,多半不如我。”

蔺黍眉宇间有些不服气。

蔺稷便又扣了下床榻,这会由郑熙领带,四个宫人抬来两个箱笼。

箱笼放下,五人很快退去。

“从你府上寻来的,自己去看。”

蔺黍起身去开箱笼,目之所及,冕旒冕冠,玄金一片。

“阿兄——”蔺黍跪下去。

“闭上嘴不必解释,谁干的,是何心思,我比你清楚。捡个炭盆,自己拿出去烧了。”

蔺黍双手打颤,摸上箱笼,动作有些迟钝。

蔺稷揉着眉心,压下嘴角,“你最好快点,等你皇嫂进来看到,你算是彻底落把柄在她手上了。”

漆黑夜晚,蔺黍在帝王寝殿外的廊下烧掉了两厢笼逾制衣物。

火光耀眼,然往来的宫人,侍疾的医官,戍守的禁军,都很有默契地绕过他,不闻不问,不阻不拦。

火苗舔起来,他的那一方天地生出暖意,驱逐他身上寒意。

寒意。

他又想起阿兄,回首隔窗牖看靠在靠榻上的人,听他一声接一声的咳嗽声,喘息声,全部灌入他耳际。

于是,低头回来殿内。

“过来。”蔺稷示意他坐回榻畔,伸手指向另一头,“坐那,把腿抬起来。”

榻边案几上已经备下了温水和足靴,蔺稷探身绞干巾帕,蔺黍意识道他的意思,起身拦住。

“又不是没给你洗过足。”蔺稷将他脚底泥垢一点点擦去,费了他不少力气,最后不免疲惫道,“自己再洗一洗,炉上备着水。”

蔺黍双眼通红,“阿兄,接下来我该做甚?”

“出去,不必言及我,只说让他们离开。”蔺稷将一件大氅披在他身上,“然后回来陪我。”

蔺黍听话照做。

于是,他在陪伴兄长的日子里,先是听闻外头一复一日聚集官员,要求面圣,传来后廷的都是人心不稳的消息,他几次想要出去平息,都被蔺稷拦下。蔺稷说,你阿嫂会处理。他便看到那个砍断王旗的女子,又砍断了前朝最后的一缕血脉,看见她双手鲜血淋漓,悬头颅于城楼,置棺木于城门,平息躁乱。

然后继续看一个个官员被带入宫廷,是在城门口聚集的太仆令、右扶风、车郎将、符节令、左都尉……很多很多人。听他们一个个讲述,蒙氏的几位将军是怎样同他们信誓旦旦地保证,陛下已崩,皇后所为;怎样和他们承诺,但凡梁王殿下上位,他们便可以代君行事,择他们的女郎入后廷,选他们的子弟做高官,许低位的门户以高官厚禄,许朱门高台亦封侯拜相,甚至裂土封王……甚至,他们说,梁王如今已经控制宫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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