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那个国际名模罗佳蔓的案子?”叶茗初追问道。
“对,没错,就是那个罗佳蔓——这案子难道不是何秋岩主要负责侦办的么?这个案子有点意思的:利用不同的金鱼、不同的酒杯,以及利用同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样的尸体替身、借尸还魂,不管怎么说,这个模特这真不是个媒体上之前所说的那种花瓶、绣花枕头;但我关心的并不是这个,找上我的法院、检察院……当然还有Y省警察厅的人,他们关心的也不是这个——他们关心的是另一些事情。”说到这里,周荻仿佛故意似的,顿了顿之后,话题却转了个弯:“而正巧,常年跟我联系的那帮海外间谍机构组织的人,也在为他们的认识、或者本来就是他们外围的一些人,在F市开展业务、或者赚一些符合我们国家法律的钱、或者是为了做生意而避税、避管,想要从我这里认识、结交一些人。法院、检察院方面也觉得,如果能够认识一些诸如CIA啊、MI6啊、日本内阁调查室这样的人,对于开展他们的工作也是大有裨益的……哦,对,当然还有Y省警察厅的,他们也是这么想的——他们觉得有的时候,坐在一张牌桌上,打打明牌也是好事。更何况,从外交政策上,咱们自从两党和解以后就杜绝不了那帮老外们的落地生根,那么司法系统,也可以从侧面,查查咱们内部自己的问题么。于是乎就这么着,他们警检法的人,就跟我这边一直接触的人吃了几次饭、喝了几顿酒、唱了几回歌;至于剩下的,比如什么银行家、企业家,或者是黑道『太极会』的车大帅之类的三教九流,有的本来就是跟他们一起过去的,有的是想从我这认识一下他们、有的是他们认为可以有助于开拓他们业务的、有的则是我觉得给他叫上之后能带着我们吃喝玩乐、帮着我们的花销打打折的——就比如那位『车大帅』车炫重,这个人我早就认识了,他乐意给他认为的所有能给自己脸上贴金的人打下手,所以我们情报局先前有不少案子,他帮过忙,为了拓展他在韩国釜山和日本长崎的生意,CIA和内阁调查室的人他也早有来往了。”
周荻说着,又喝了一口速溶咖啡说道:“应酬不就是这么一回事么?再者,靠着衙门口和番探斥候吃饭的商贾自古有之,如果我把我跟那些老外们凑的饭局的座位拿到黑市上拍卖,一个位置炒个十几、二十来万块钱,应该没问题吧?这是人之常情,不是吗?”
他紧接着,又再次悠然地往受审位的靠背上一靠,昂着头微笑道,“我的这个回答,这次不犯毛病吧,二位长官?如果你们怀疑我说的话的真实性,那些照片上的所有人,你们大可以都去找来一个一个问,我不介意。”
“那么,他们对于罗佳蔓那个案子,又有什么关心的呢?”叶茗初强行把周荻带偏的话题拽了回来。
“很简单啊,那个罗佳蔓本来就是个明星,她的案子,在舆论场上造成的轰动效应实在是太大了;而被这个案子牵连而死的,其中最有名的两个人,一个是南港金像奖的影帝郑耀祖,另一个就是咱们F市的前任市长、坊间原本认定的最有潜力出任空缺了十余年的Y省红党党委副书记的成山——这两个人,可以说都是当着媒体或者自媒体的镜头前、在大众眼前自杀的。而他们的死,再加上罗佳蔓本人的病逝、罗佳蔓的男友康维麟医生的畏罪自杀,牵扯出了一个从Y省乃至整个东三省,到沪港、粤州、再到南岛甚至是新加坡的好几条洗钱利益链——提出这种暗线犯罪的猜测的,是F市警察局重案一组和警察局经济侦查处,以及市警察局的局长徐远;而对于成山和郑耀祖所涉及过的洗钱活动,完成了初步查处的,是前不久接替了安保局行动处处长职位的欧阳雅霓。然而,对于这条洗钱利益链、或者说是利益网,随着所谓『天网』的首脑——或者说就目前来看,暂且称为『首脑之一』——的邵剑英及其团伙的覆灭而中断了。而对于本来就有职责查办官僚与民间机构、民间势力之间的不正当利益往来的检察院和法院而言,他们认为,这里面本应该还有很多东西能够深挖;呵呵,更不要说,来自咱们F市警察局的夏雪平也好,何秋岩和赵嘉霖也好,他们本身权限就不够,我们情报局主抓情报侦查,安保局主要负责反间谍、反恐和反渗透,对于官僚与民间之间的不正当利益纠葛,本来就是权利真空区;再加上,咱们成立的这个联合专案组——明长官所谓的『神剪专案组』——还没带上人家法院和检察院的人,弄得这两家其实一直以来都颇有微词,但他们也不好意思直接带人闯来咱们情报局、或者是直接去闯安保局。所以他们只能直接来找我啊——就算我不去接触人家,人家也不可能就装糊涂、不找上我,而有些事情,我也不能不跟人家说明白。”
叶茗初若有所思地看着周荻,随即又开口说道:
“周课长的话,可谓滴水不漏,但是你说到这里,我不禁又有个问题想要问问周课长了:你就跟他们没有任何的利益往来么?”
周荻想了想,突然又似岔开话题一样,冷不丁地开口问了一句:
“我劳驾一下,二位,能告诉我一下,现在几点了么?”
“快九点半了。”叶茗初冷笑了一声,说道:“呵,我也真是没想到,周课长已经耽误了我们这么长时间了。”
“差多长时间九点?”
“差五分钟。”明子超接话答道。
“唔……9:25……”周荻点了点头,随后才继续说道:“抱歉,恕我打断话题了。回到刚才叶主任的问题上面——叶主任刚才问我,与警检法方面的人,有没有任何利益往来……我可以非常负责任地说:我绝对没有以个人为利益出发点,与他们三家、或者与我接触的其他团体、组织、势力、机构之间,有任何我工作职权范围和国家法律允许的范围以外的不正当的利益往来。这一点,我可以以自己的人格来担保,而且同样,你们如果有任何怀疑,可以把他们三家的人叫过来,你们去询问也行,让他们过来与我一起当面说明、对质亦可。”
“『绝对没有』『任何的』不正当利益往来?”叶茗初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又重复地问了一句。
“绝对没有。”而周荻也很淡定地简要重复了一遍,“我以我的人格来担保。”
“行,周老弟,记住你此时的回答,我再问你……”
“哼!你有人格吗?”
——就在周荻又回答了一遍的同时,我在心中腹诽了这样一句,而坐在我身边的赵嘉霖,却直接赤裸裸地把同样一句话骂了出来。
然而,站在玻璃前的岳凌音和夏雪平,这会儿却看起来都有点局促不安,她俩不约而同地回过头看了赵嘉霖一眼,随后两个人又对视了一眼。
看着夏雪平,岳凌音很谨慎地对她低声问道:“刚才,他问时间是要干嘛?”
“我也不知道。难不成是他今晚,还有什么任务、或者是计划在酝酿?亦或者,是F市今晚还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发生么?”夏雪平也疑惑地看着岳凌音。
岳凌音一听,脸色登时有点发白,她回过身直接走到我的面前,瞥了一眼贴在操作台上的那颗微型窃听器之后,又直接拿起了自己的手机,给屏幕解锁,随后在屏幕上头一通按键打字,然后拎着手机,双手抱胸,略显忐忑地回身盯着审讯室里发生的一切。
“雅霓?”夏雪平抬起头,只对岳凌音问了一个名字。
岳凌音皱着眉,担心地点点头。
没过几秒钟,岳凌音的手机发出了一阵振动的嗡鸣。
随后她又把手机屏幕解了锁,读了一会儿上面的回信,旋即眉头立刻舒展了开来,对着夏雪平摇了摇头。
夏雪平也长吁一气,接着她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我、赵嘉霖和易佳言三人,四村片刻后,她对易佳言说道:“佳言,你上网搜一下,今晚在咱们F市,是有什么活动或者其他的重大安排么?”
“好。”
易佳言点了点头,旋即从身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一台笔记本电脑,开机联网,之后就在电脑键盘上忙活了起来。
——但其实到最后,易佳言忙活到冒了满头大汗,最后却什么都没有搜出来。
与此同时,观审室的门“呼啦”一下被打开了,几乎跟易佳言一样满头大汗的石劭文,此刻夹着腿、喘着粗气疯疯癫癫地跑了进来,一边断断续续说着话,一边直摇头:
“呼……呼……真是累死我了!岳处长、夏组长,呼……呼……好家伙!都弄完了……终于都弄完了!费了我老鼻子劲儿了!这周课长……诶我操了……折磨人啊……真的是!这活太累了!处长、组长……血受啊!”
说着,他还递给了岳凌音一台平板电脑:
“东西都在上面了……国情部总部的人,能不能把这玩意再优化一下再给咱们用啊?累屁了……真累屁我了!”
岳凌音接过了平板电脑,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又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石劭文,忍俊不禁道:“哈哈,辛苦你了啊!这些东西都发给明长官和叶主任了么?”
“发过去了……我刚一整晚就赶紧发过去了!哎我的天!这屏幕、这代码给我看得……要命啊!真的,眼睛血疼!”
几乎是同时,明子超和叶茗初面前的那台笔记本电脑上也发出了信息提示音,于是叶茗初赶忙把电脑调转了方向,查收了刚刚在电脑上收到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