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我说,他这辈子只想做好两件事,一件是精于歧黄,第二件就是照顾好我。
哥哥很聪明,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
他早早就会开方拿药,还会动手发明一些稀奇古怪的工具来辅助自己。
爷爷屋里那些生涩难懂的典籍也只有他会去看。
爷爷曾经偷偷告诉我,哥哥的医术已经赶上了甚至超过了父亲,他缺的仅仅是经验。
于是哥哥和爷爷一起完美弥补了我童年里父爱与母爱的缺失,但也让我变得更加无法无天。我曾经觉得在云漓就没有能让沐婉荷害怕的事情。
上天的教训来的是那么快,一场事故之后我永远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小菲,我努力过了,拼了命的去努力,可最后还是无济于事。
父亲的震怒超过了以往的任何时刻,不仅打了我,还牵连了前来阻拦的哥哥。
从那时起我不再像从前那样乐观,也没有了原先的自信。
虽然我想尽一切办法去弥补小菲,而终究人微言轻,势单力薄,于是我年少时的唯一的闺蜜就这么走散了。
可我没想到的是,上天对我的考验甚至可以说是惩罚才刚刚开始……
破身之灾后,我花了好长的时间才缓过来,父亲和母亲在爷爷断臂的压力下,少有的给了我关心和爱护,虽然我知道他们并不是完全出自真心。
而更令人绝望的是,他们在背后已经偷偷帮我找好了下家。
其实白俊和人并不坏,看上去也很本份老实。
但我还是讨厌他,或者说,那时候出现的任何一个男人我都会讨厌这些年,我从没有考虑过男女之间的事,之前每天忙着玩,之后又总在想着小菲,我甚至都没有对谁有过懵懂的少女之心。
我连自己想要找一个什么样的男人这个问题都没来得及想过时,却已然要成为人妇,除了悲鸣命运的不公外,我毫无还手的余地。
嫁给白俊和的那一刻,我觉得未来的人生一片灰暗,沐婉荷再不是那个沐婉荷了,她已经死了。
之后突如其来的怀孕更是让残酷的命运雪上加霜,那几个月,我吃不下饭,喝不下水,睡不着觉,我恨所有人,包括肚子的孩子。
临近生产时,最爱我的爷爷也撒手人寰,他走的那么突然,甚至没能让我见到最后一面。
这是压倒我的最后一根稻草,如果不是哥和爸妈不分昼夜的看住我,也许我早已经自绝于世了。
为了生下风远,我感觉自己半条命都快没了,疼的整个下半身都失去了知觉。
他啼哭的那一刻,周围所有人都一片欣喜,却只有我觉得是那么的刺耳。
我根本不爱自己的骨肉,甚至不爱我自己,我的心里只有怨,只有恨。
那时的我骨瘦如柴,而我早产的孩子也是半死不活。
虽然母亲想尽了一切办法,我却还是挤不出一滴奶。
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任凭母亲在我的胸前折腾,看着屋顶的横梁,我早已经哭不出来,彷佛能看到人生破败的结局,幻想着那里会有一条通往来世的白绸。
哥哥和父亲废了很大的力气才保住了这个孩子,哥哥给他起了个小名,叫长生。
也就是从那一刻,一种莫名到不可理喻的羁绊将我和这个孩子结结实实的绑在了一起。
我的身体和精神因为这一连串的打击变得无比虚弱,需要长久的卧床休息。
那段日子,我如同死人般天天躺在床上,不愿和任何人说话,而白俊和心疼和谨慎的表情在我的眼里则更像是一种讽刺。
我似乎从来没有真正认可过面前这个男人,虽然他占有了我的身体,但他和我的心却隔着永远无法逾越的深渊裂谷。
第一次正眼看长生差不多已经过了一个月,这个孩子命被保住后,口味就变得很好,吃了睡睡了吃,很快就恢复了一个婴儿该有的圆润面貌。
也许是身体和精神恢复过来了,他开始不好好睡觉,每晚都啼哭不已,我原本就不太能入睡,再加上长生在隔壁哭的声嘶力竭更是让我心烦意乱。
直到这时我都还不能接受自己居然已经是一位母亲这个事实。
终于有一天母亲受不了了,大半夜抱着长生进了我的屋,“让他和你待一会吧,毕竟是你的孩子……”我侧脸看着窗花,一言不发。
母亲轻轻拉开了我的被子,把长生放在了我的身边,奇迹就那么发生了,原本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他立刻就收住了声音。
母亲惊叹的咂摸着嘴,“真是母子连心啊,这可真是神了。”
听到那句母子连心,我心里却狠狠的一疼,随后彻底转过身去,只留了个后背给他。
风远啊,那时候的妈妈还小,还不懂事,你不要怪妈妈。
长生没有怪我,他从来没有怪过我,他睡的很安稳,不吵也不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