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故陡生,将制台大人团团围拢护在中心的州卫们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全都目瞪口呆地盯着忽然出现在本是最安全的地方的青年。
“且慢!”一声暴喝忽地从天炸响,一匹骏马横冲直撞大半个总督府,急刹在客院大门前。
骑手勒缰驻马,一身绣怒豹扑猎补子的紫色武袍,却是消失了几天的盛环颂。
“侯爷手下留情!”盛环颂抬腿下马,从怀里取出一道明黄锦绸,示向众人,“有圣谕。”
嬴淳懿偏头看向他手里,嵌玉的锦绸不似伪造,便毫不迟疑地撤手。
齐宗源摔倒在地,缩成一团捂着脖子张大嘴巴,似搁浅的鱼。却一时没人敢扶他。
“我杀你,不需要编造理由。”青年冷冷地吐出一句,才单膝跪迎圣谕。
“哐当”一声,某个卫军手里拿着还没来得及用的刀掉到地上,如同一个信号,拥挤在甬道里的卫军哗啦啦跪倒一片。
贺今行看着这一切,什么都没说,走出来,在侯爷身后一同行礼。
至此,盛环颂展开锦绸,朗声念道:“着缉拿齐宗源、孙妙年与冯于骁一干人等,停职查办。由原户部侍郎许轻名暂领江南总督,与忠义侯两人全权负责江南救灾事宜。卿二人务必尽心尽力,不可重蹈覆辙。”
第130章五十一
六月十四,休沐日。
自江南太平大坝决堤之后,宣京各部衙不管是不是真的事繁人忙,从上到下都连轴转了十来日,终于能在今日休息一回。
国子监里檐墙古朴,绿树成荫,一大早便随处可见晨读的监生。
阳光氤氲,琅琅书声飘满四方庭院,从夹道的藤萝架下路过的晏尘水眯着眼喟叹:“读书真好啊。”
“至诚寺不远,你可以随时过去跟着张先生读书,就是每天起码得早起半个时辰才行。”与他同行的裴明悯浅笑道。
“那还是算了。弘海大师七老八十了,每天礼佛诵经挺好,我还是不给他添堵为好。”晏尘水竖掌连摆,眼尖地瞅见前面穿堂有一老一少两个人经过,指着人喊:“祭酒在那儿!不过旁边那是谁啊?”
裴明悯的目光顺势转过去,对那个少年背影的气质十分眼熟,想了片刻便答道:“是谢家灵意。”
前者下意识推敲:“他来干什么?不过他在国子监读了小半年,休沐日来看看先生们也不算稀奇。”
前面两人听到才将那声大嗓门儿,一致停步转身,看到是谁之后,祭酒招手示意他们前去。
对方峨冠博带、一身儒士打扮,裴明悯身着常服,便称对方为“世叔”。
他刚行完礼,便见谢灵意侧过身来。
“谢兄。”他笑着拱手。
“裴兄。”谢灵意回以相同的礼节。
“哎,谢兄,还有我呢。”晏尘水见他和裴明悯打了招呼就似要结束,奇道:“咱们同科啊,一起游过街的。”
谢灵意快速地打量他一眼,想起这位在甲榜上的名次以及分领的职使,顿了顿,才拱手称呼。
后者捕捉到这短暂的计较,一挑眉,却整理衣袖,郑重地作揖。
“尘水难得正经。”裴明悯打趣他,同时拉住他的手臂,并肩跟在祭酒身后。
四人走到礼殿前极为宽阔的广场上,好几个在此读书的监生立刻向先生问好。祭酒温言回问了几句他们刚刚读过的文章,才让他们去把同窗们都叫来。
等待的间隙里,祭酒说起裴老爷子,裴明悯有答有问,交谈间从容而熟稔,与对方不似前后辈,更似忘年交。
裴家小君子五岁出族学,跟在祖父身边访遍三山五岳的名师洞府,与天下大儒皆有一讲之缘。虽有裴老太爷门生故旧遍天下的盛荫,但他自身于儒学一门极有天分,又谦和聪慧一点就通,是以无人不喜。哪怕只在国子监短暂地就学过,祭酒乃至绝大部分先生对他的称赞与期望都胜过余下三千监生。
只三五句话,这两人便极有默契地将话题转到今日要做的事情上来,带着剩下两人一起。
祭酒忽地合掌道:“对了,灵意也是跟你们一样的打算。”
“为江南洪灾募捐?”晏尘水看着谢灵意,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谢兄,看不出啊。”
后者垂着眼说:“人微言轻,又相隔千里,略尽一点心意罢了。”
“这种心意多多益善。不论结果,尽力就好。”祭酒点头赞许道。监生陆续到来,他看着差不多了,便让他们商量哪边先进行讲演。
谢灵意咬了下嘴唇,拱手道:“裴兄先请。”
裴明悯沉吟片刻,转而示向晏尘水。
“我觉得你上去效果比我好。”后者拍拍他的肩膀,飞快地眨了眨左眼。
“那我就去了。”少年向三人颔首致意,走到礼殿前的台阶中央,正面广场上千余束冠静候的监生。他展臂叠掌,广袖灌风,生翠的颜色如竹浪,令人耳目一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