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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160(第8页)

齐子回在医馆待到了亥时才回,他在稷州城里也有寓所,说定明日再来。

第二日,贺今行依旧在破晓之时便前去州府衙。这一回门房特地让他等着不要走,说是大公子的交代。

果然没过多久,王玡天的车驾便在府衙前停下。

王知州今日身穿官袍,四品服紫,衬得整个人有一种不沾烟火气的矜贵。

他捺着大袖,伸臂向衙里,“小贺大人,请。”

贺今行向他行过拜礼,随他步入府衙。

去年在小西山读书时,他也曾几回从府门前经过,甚至还进来过一次。那时的知州尚是杨语咸,州府装潢陈设不算朴素,但绝对比不上现今的华丽典雅。

他想到知州更迭之事,再回想起昨晚的定论,先前散乱的线索忽地被一根线串了起来,因此对燕子口被填沙一事又有了猜测。

两人没上大堂,而是到了一处穿堂。

两面的垂纱软了穿堂风,王玡天屏退一众下属,示意他坐,“小贺大人尽管随性些。公事要谈,茶也要喝。”

“江南灾情紧急,拖无可拖,恕下官无法放松。”贺今行拱手自认不识趣,“不知王大人对借粮一事做出的决定是?”

王玡天在朝北的矮榻上坐下,提起茶盘上刚刚煮开的陶壶,往已放好茶叶的白瓷杯里倒了半杯水,才道:“既然你这么急,那我就直接问了,郡主选的谁?”

贺今行站在长案另一面,对着他,沉默以答。

“那我换个问法。秦毓章,长公主,裴孟檀,忠义侯,总得有个亲近些的人选吧?若是这些都够不上郡主,那就谢延卿,裴明悯,甚至左都御史家也可以。”王玡天冲出第一杯茶,揽袖持杯递于他。

“你所问的这些人里,有我的朋友,亲人,上峰,也有我尊敬的人。但都不是你所意指的人。”贺今行说罢,不接这杯茶,对方便直接放于他面前的案上。

“既然都不是,那我岂不是没得选?”王玡天一面说,一面给自己泡茶,淡淡地说:“没有选择,我借粮给谁?”

“我此时借粮,担的风险可不是一点半点。若再无半分好处,我为什么要借?”他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神情专注。好似他们此刻谈论的是茶道,或是瓷器,“不划算。”

贺今行拉开椅榻,坐下说:“王大人既对宣京了如指掌,就应当明白,从禁军到兵部再到边军,都效忠于皇帝;除征战安邦之外,从不干涉朝局。这是我们的立身之本,绝无出格的可能。”

“废话。”王玡天骤然欺身而至,双手撑在他这边的案沿,袍袖带翻杯壶盘盏,很快被浸湿。

然而青年毫不在意,双眸锐利地盯着他,疾声道:“可你走科举,入朝堂,任钦差副使,现今又身在稷州。你做了那个例外。”

面对不过寸余的审视,贺今行坦荡无比。

这是他自掀身份必然要面对的质问,但他从未特意准备过,被问及,便自然而然地平声说:“贺灵朝是贺灵朝,贺今行是贺今行。王大人或许可以分开来看。”

王玡天眉头紧锁,端详他许久,忽然说:“殷侯真是天生的将才,论忠心,胜过他从前的主子先秦王远矣。”

他慢慢直起身拉开距离,“我今日冒险借粮,总得有个收回利息的对象。既然你没有选择,那我日后就向你来讨。”

这正是贺今行一开始的打算,遂爽快地点头。

“好。”

第145章六十五

“千金未必能移姓,一诺从来许杀身。”

王玡天坐了回去,弹指一拨案角矗立的铃铛,坦荡地质疑道:“你答应得太快,反叫我生疑。”

“信与不信,在王大人,不在我。”贺今行不多言。

“大公子。”穿堂下响起娇俏的声音,接着几名年轻的侍女掀帘进来。为他脱下打湿的官袍,换上一身常服;将茶案上打翻的壶盏收拾干净,另送上泡好的茶水与新鲜的果子。

这些姑娘一面做事,一面叽叽喳喳地同大公子说话。对贺今行则是半分好脸也不给,似乎都认为这水是他泼到大公子衣上的。

待姑娘们退去,四下重归寂静,王玡天观察着他的神情,才继续道:“小贺大人真是好涵养。”

“她们并没有对我造成妨碍或是伤害。”

“对侍女尚且如此怜惜。可本官怎么记得,我一位姑姑的命就送在你手里。”

“如果王大人说的是陆夫人,”贺今行顿了一下,不带感情地说:“我虽不信因果报应,但陆夫人确实令我动摇过。”

这个回答令王玡天挑眉片刻,笑道:“小贺大人别介意,本官并没有怪你的意思。姑姑嫁为陆家妇,就是陆家人,荣辱生死自然随陆潜辛。陆尚书既倒了,她不过换种死法而已。”

贺今行依旧端坐原位,静静地看着他。

“好吧,不来那些虚的了。”王玡天拍了拍手,竖起一掌,认真道:“殷侯与长安郡主声名在外,那我就赌一把,借你五十万石粮食。什么时候还,怎么还,我会找许轻名。”

“江南经此一役,元气大伤,借多少还你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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