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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0270(第11页)

明德帝听了半晌,放下奏折,“眼下这几个人,几百个人,朕可以给他们特许。日后万人数万人,不可不管,但具体怎么管,须得从长计议。”

又沉着道:“对待异族,不可太仁慈。”

这话说下去,大有通敌之嫌,贺今行当即道:“陛下明鉴,臣所出之言并非是因为仁慈,更不推崇一味地优容退让。而是臣认为,在这类事件上先怀柔,再谈武力,是最好的办法。”

他一边回话一边不间断地思考,并下意识进行总结,往日一些零散的想法在这个过程中迅速成型,随即表达出来:“就如同我大宣面对周边的异族与邻邦,小者相融,不可融者相交,不可交者再相抗,能免去许多兵戈与流血。”

话落,明德帝神情骤冷,目光如冰锥似的戳了过来。

贺今行不明所以,但他一字一句皆为本意,问心无愧,遂坦然相对。

半晌,明德帝身形突然晃了一下,立刻以手撑案才稳住。

“陛下!”顺喜吓一跳,忙上前搀扶,心痛道:“陛下,您必须休息了。”

贺今行也下意识地伸手欲扶,但下一瞬间便反应过来,垂下手静立不动。

明德帝闭眼缓解了一会儿,仍然不解头部的晕眩,遂下令让他二人退下。

此次面圣戛然而止,贺今行告退时,犹豫刹那,最终还是说道:“四海皆系于陛下一身,望陛下保重龙体,早日大好。”

杨语咸与他一同行礼,不见悲喜,只一声“草民告退”。

殿内安静了好一会儿,明德帝靠着椅背,唤道:“陈林。”

“臣在。”一道漆黑的人影悚然出现,单膝叩地听命。

“去查查,这小子是不是早就与秦毓章通过气了。”

“是。”陈林领命,出了殿,瞥见那青年走在宫墙下,无声地勾了勾嘴角。

出宫亦有内侍引路,也是位御前太监。贺今行认得此人,内廷大总管顺喜的徒弟,名唤“常谨”。

常谨比先前那位活跃许多,临到午门,笑眯眯地说:“小贺大人真有意思,日后您要再进宫啊,奴婢一定想法子揽了来接您的差。”

“好啊。”贺今行也笑道:“今日多谢公公送行。”

内侍们回内宫,他和杨语咸一起在门洞里略站了站。抱朴殿闷热,使他燥出了满额细汗,这会子吹着穿堂风,才凉爽许多。

今日的任务尚未结束,他接下来得去一趟吏部,递交他在云织县任职三年的述职文书。

将至应天门,遇到个抱着一摞奏折的蓝袍文士,却是钱书醒。

贺今行主动招呼道:“钱主簿。”

钱书醒看见他,却没有任何惊讶之情,似料中他的行踪一般,笑道:“小贺大人历练归来,神采升华甚矣。既然从此经过,何不就近去拜见相爷,让相爷也看看你的进益?”

这么快吗?他本想过几日再求见秦相爷,谁知秦相爷现在就要见他。

他没有拒绝的理由,就说:“相爷现下可是在政事堂?”

钱书醒颔首,向他示意怀中奏折,“你替我把这些送过去,我替你送杨夫子他们出宫,怎么样?”

贺今行看向杨语咸,无声询问,后者说:“那我先回驿馆。”

他便接了奏折,转道往政事堂去。

这一段路也是熟悉的,就连夹道上的水缸都不曾挪过位置——皇宫布局大有讲究,细到一砖一瓦都有定数,轻易不可擅动。三年,五年,十年,宫墙依旧,改变的只有其中的人。

他终于能够露出怀念的神情。

另一头,钱书醒携杨语咸一行人出宫城,浅聊了几句,而后说:“杨夫子仕途偃蹇,叫人唏嘘。不过,宦海沉浮乃常事,焉知今日祸患不是来日福气?”

杨语咸摇头:“如今我承蒙恩赦,能离开边关,回乡做个草头翁,已是幸运。至于旁的,一概有心无力。只愿眼下这福气,来日不变成祸患,就谢天谢地了。”

钱书醒便说:“常言道,得来容易舍去难。杨夫子能当机立断,也是豁达之人。”

杨语咸嘴角抽了抽,扯出个苦涩的笑来,到玄武大街上,便请对方留步。

钱书醒则回到吏部衙门,径直去了架阁库,吩咐看库的主事:“十三年的稷州知州杨语咸,他所有的差遣状和考功计行,都给我找出来。”

把吏部的档案翻遍,相关的记录和他印象里没有太大出入,但他还是觉得不对。一路琢磨出了部衙,走在大街上,瞥见皇史宬那一块儿的屋檐飞宇,灵光闪现,脚步跟着一转。

到了地方,他出示牙牌,“奉相爷的命令来查阅一些实录。”

看库的典吏认得他,没要手令,请他直接进去开金匮查便是。

这段时间里,政事堂里的秦相爷已经看完了送上来的述职文书,点评道:“这三年干得不错,比我所期望的还要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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