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夏强一翻就冷笑:“你仔细看套裙上那个小标签没有,那是流水线筛出的次货。”
我看过去,标签上有个箭头,箭头指的方向面料上有一条抽丝。
我心一沉。
我也进过厂,当然知道流水线上常常有残次品,厂子里有专门工人监督挑选残次品,标签是方便淘汰,以免有人借口挑残次品反而把正品运出厂去卖。
“再说了是宝蓝色,哪个小姑娘穿宝蓝色?这一看就是外贸给傻老外的,衣服尺码都比国内大一圈,你穿上肯定跟个面袋子的。”
我不吭声。
我已经试过了,的确是哪哪都不好看,像是偷穿了奶奶的衣裳。
夏强气不过,跟妈妈打电话时刺了她几句,妈妈立刻反驳“那是很高级的,出口货,再说还是醋酸的呢。”只不过语气里连我都听出来一丝心虚。
“醋酸有什么。”夏强听工友点拨了几句,所以说话也能堵住人,“高级面料是羊绒、驼绒、桑蚕丝、亚麻这种天然材质。”
“醋酸里头高级那一档也很贵的。”妈妈犹在辩解。
我听着他们在电话里你来我往,心里不知道什么想法。
我和父母的关系里,我就像那谈恋爱的傻姑娘,明明知道对方是个渣男还是忍不住期待。
到底是在期待什么呢?
如果他们是彻头彻尾的坏就好了,一直虐待我,那我决裂得还彻底些。
反而是这种,似乎好一点,黏黏糊糊,让我想跟他们决裂都瞻前顾后,犹犹豫豫。
不知道夏强跟他们说了什么,爸妈又给我发了二百块钱红包,算是过年红包。
倒不是他们怕我伤心,而是看在夏强面子上。
夏强在逐渐长大,虽然父母也不爱他,但是传统文化里成年儿子本来就有很重的话语权,他被视作家里决策层的一员,他说亏待了我,父母就要补救。
衣服事件后我有点闷闷的。
虽然过年赚了不少钱,都无法让我真正开心起来。
在咖啡店我又遇到何成化。
他不像平日里那么开心,见我时候笑容带着苦涩,神色也有点憔悴。
问清楚才知道,他奶奶住院,需要用钱。
“我爸妈不给钱,说奶奶也该到时候了。”何成化说着就泪光闪烁。
我了然。
说是到时候了,就是让她自然等死。
农村里这样的现象很多,等老人没有劳动能力后,得了大病,家人的态度就是让她们等死。
有的老人会主动不吃饭、喝农药、上吊,为的就是自我了断,给儿孙减轻负担,我们村里把农药叫“药儿子”,比亲儿子指得上。
“我大伯姑姑都不管。”何成化眼泪掉下来了,“可我是我奶奶带大的。”
我想起了我奶奶。
我也是她带大的。要是她生病我肯定不会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