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大街小巷上没什么氛围,不像我老家小城早早就张灯结彩,连马路边树上都会挂通电红灯笼,晚上一通电,满街闪耀红灯笼。
也就一些商场门口有些过节布置。
我们几个对于春节怎么过没有太关心——有了前两年春节期间赚大钱的预期,今年我们自然也是想疯狂赚钱。
现在我留学在即、桑弧没钱装修、小梅起房子要钱、卓娆姐儿子眼看要毕业买房,大家对于金钱的渴望史无前例高涨,提前买好备用电池、换了暖和挡风车衣,就等着大赚一笔呢。
所以谁都没认真购置过年的东西。
反倒是房东阿姨提前买了对联、门神,还在沙河大集上买了“天官赐福”的横幅贴在了院子里,又买了一些红纸包装的糖果分给了我们,说初一从儿子家回来就给我们包饺子。
三十那天我们都外出去送货。
好多人家忙工作,要到三十这天才发现少买了东西,是以这一天我们送外卖的东西奇奇怪怪:一盆蝴蝶兰、一把迷迭香,一盒子敬神的香,还有贴春联的胶带,最神奇是一把黑色鹅卵石,好奇多问一句店家,才知道这是放水仙花盆里的。
我们忙忙碌碌,等三十晚上回家时已经到了半夜十二点。
院里躺着一个黑影。
“阿姨?!”我们几个走近才发现不是冬储白菜袋,也不是隔壁的猫,是北京老太太。
她躺在地上,眼睛紧闭,问话也不答。
我们几个急坏了,赶紧打了急救电话,把她送到了医院。
原来北京阿姨每年30这天都要跟儿子们一起吃个团圆饭,今年也按照惯例一起去吃饭,说好了饭后去每个儿子家待一会守岁,等到初一再由两个儿子送回小院。
这天她也一起去吃饭,席间谈及老爷子的墓地该续骨灰费了,老大一定要平分,老二说当年家里给老大的房子要大20平米,要平分就把那20平米差价补上。
两个儿子闹了起来,吵架就算了又打起来。
两人打完后自然不欢而散,谁也不愿意带老太太回自己家,都说老太太偏心,老太太一脸黯然。
大年三十这天本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她有两个儿子却无处可归,只能落寞回到自己一人独居的小院。
心情不好没仔细看路,再加上她放在墙根一捆葱拌脚,让老太太结结实实摔了一下。
想起来,使劲了几下都用不上力,才发现脚都使不上力,估摸着是摔坏了。
她大声呼叫,可是今天过年,院子里的外地租户锁了门早回老家去了,本地北京人也凑在屋里其乐融融包饺子,我们几个都去跑节日单,没人听见她在外面。
于是她一个人在寒风里躺了两个小时,直到我们回家才发现。
送到医院,诊断后倒让我们几个松口气:“别的地方没事,就是摔伤了腿。”
说完护士又训我们:“年纪大的人骨头脆,很忌讳摔跤,你们做晚辈的也要照顾着点。”
“我们不是她孩子。”桑弧摆摆手。
护士小姐姐瞥过我们一水的黄色制服,恍然大悟,态度也好了许多:“见义勇为啊?”
“不算吧,是邻居。”我回答。
“那也是好人。”护士小姐姐定论,和蔼叫我们去取号,跟刚才截然不同,还提醒我们,"得通知家人来交钱陪房。"
我们电话打过去,小儿子气冲冲说让她去找大儿子,大儿子索性连电话都没接。
我就把医院信息和病人情况给他们发短信上,自己垫了钱。
等老太太清醒过来躺在病床上时,我们几个已经围了她一圈了,她倒是灵醒人,先给我们还钱,然后略有些得意说:“我可是北京人,本地住院每年有免费额。”
“大过年的您就别夸耀这个了。”我递过去一包牛奶,“补补钙,以后也多吃钙片多晒太阳。”
老太太哼了一声,接过牛奶没说话。
我也不放在心上,她历来就是这么个别扭人,再者为什么好端端冒出来那句自己是北京人的话?不是为了挤兑我,也不是为了秀优越感,而是被儿子们抛弃,老人面子上挂不住,所以找找平衡罢了。
在世间久了我也渐渐能看懂每句话背后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