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林子里的那只松鼠托我给你的,冬天一到它就带着子孙们住进了不知道哪个山谷里,你也不用着急去找它,赶快把东西收下就是。”
鸟儿和红松鼠也是天生的看不对头,若这东西不是给朱芽的,早就让它扔到十万八千里去了,一股子毛臭味!
朱芽朝遇见红松鼠的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离开这棵大树根茎蔓延的范围,其他树木都凋零得厉害,也难怪它们要迁徙到另一个地方去过冬,她暂且无法当面致谢,只盼望春天到来时,还能再见面。
朱芽没有打开草袋中去看里面装的是什么,只将它安放在兽衣内侧缝制的口袋里,然后接过小山枭将它安置在肩膀上,与朱大黄再次迎着风尘返回。
山枭一到森林时就抖了抖身上的尘土,它躲在朱芽的后颈发间,还是被沾上了一些,而后知会朱芽一声,就振着翅膀飞到林中去了。
它没有提出要去和曾经的眷属们相见,朱芽也没有问起,只看着它小小的身体落进某棵依旧绿意勃勃的大树中,才转入小道回部落。
或许它和星有着相同的心结,或许是灵不同于人的淡漠情感,朱芽无意去探究,她只想尽快给自己和朱大黄洗个澡,今天要去见的还不止是山枭。
森林深处,一头比人还高的巨狮从草木遮掩后踱步而出,它很不优雅地打了个哈欠,猩红的长舌舔舐过鼻尖下巴,懒洋洋地抬眼将来人打量了一会,才发出低沉的声音:“是新首领啊,怎么有时间到这里来?”
朱芽盘腿坐在一块石头上,没有在意它阴阳怪气的语气,直言道:“大风雪就要来了,那时候森林里也会超乎寻常的冷,你们有准备吗?”
沙伸到一半的懒腰卡住了。
她在这里生活的时间比那头被朱芽杀了的剑齿虎还久,知道这里的冬天虽冷,但也不至于要朱芽亲自跑来提醒它。
“有多冷值得你来见我一趟?”沙甩动尾巴站直了身体。
神女摇摇头:“我也无法预计,但是风告诉我,大寒潮正在某处酝酿,它到来时,将会是漫天冰霜,即使是我们生活的森林,也挡不住这样的风雪。”
金色兽瞳中流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沙是从常年气候温暖的地区迁徙过来的,之前这里的气候不至于这般极致,不然它的后代也不能在此落地生根。
它思忖了一番,决定相信朱芽的话:“林子里有一处很隐秘的山洞,我会带着族人去山洞中躲避严寒,多谢你特地赶来告知我这件事。”
并不是所有灵对天气变幻的感知都很灵敏,沙只是隐约嗅到雨水来临的气味,而其中包含的信息于它而言是很模糊的。
朱芽话已送到,跃下石座就要离开。
沙叫住了她,斟酌了半晌才道:“那个山洞就在不远处一棵根茎垂挂在半空的大树后,如果你有什么事,就尽管到那里来找我。”就当作是替那个最小的孩子报恩。
它说完,尾巴一扬,不等朱芽回答,就先一步钻进了灌木枝杈间,走了。
草木晃动间沙已经走远。
朱芽朝它离开的方向高声道:“若是有什么事也可以来找我,你知道的,我就住在森林边缘的水潭附近!”
声音在林中长久回响。
……
正如朱芽和羽料想的那般。
六天后的一个清晨,太阳失去了长久以来对天空的控制,乌蒙蒙的天空云层堆叠,朔风在云层底下肆虐,将一切能吹动的东西刮上半空,让它们随着冷冽的寒风无助地旋转、滚动、直至摔落。
朱芽裹着一身兽皮大衣,站在竹栏上仰头望天,发丝被风紧压在柔和起伏的面孔上。
天边的翻涌的黑云已经沉重欲坠,似要将这几个月积压的存货倾泻而下,或许受干旱磋磨已久的生灵们会欢欣于雨水的到来,待她们真正看清后这片巨大的黑色云雨,体会到它摧枯拉朽的灭顶之感时,一切的欢欣都被恐惧所替代。
朱芽去每个小院检查了一遍大家过冬的储备,才回到自己的竹屋内。
一打开门,暖意袭人,朱芽将兽皮大衣脱下,与大氅悬挂在一起,然后坐到用火炉旁。
这个炉子是用黄泥拌着砌成单口灶台的模样,连接着半陶半竹的烟管。炉底炉身都很厚实,是为了避免过高的温度影响到竹制的地板,除此之外,炉子外一圈还铺设了混胶的黄泥,不叫火星飞溅出去。
这样的炉子四个院子内都有,不过隼一行人住的大通铺内炉子是直接设在地面上的,也就不必防着会烧坏地板,没有那没多麻烦事。
那间大院子是在高地上后整的平整土地,自然不需要再搭高,朱芽心中已有重建新居的计划,只等着春暖花开,土地化冻。
这一天不要来得太晚才好。
寒风呼啸的声音在窗外回响,朱大黄趴在炉火边睡意昏沉,突然,它的耳朵高高立起。
外面缠绵的风声被一阵急促的敲击声所掩盖。
雨水混合着砂砾般的凝结物自云雨中急速飞落,疯狂捶打着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角落,头上的屋顶砰砰作响。
朱大黄赶紧站起身来跑到窗边,一阵风从窗户缝中刺入,冷得毛绒厚实的大狗打了个哆嗦。
外面,风影、树影在昏黑的世界中无法遏制地左□□倒摆动,渐渐变得模糊一片。
冻雨,从天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