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上爬,义无反顾。
耕地训练出来的肌肉吗?大概吧。
她熟悉这片山林,因为这里是她的家,可是她讨厌这里,讨厌这个地方。她被这地方困住了,轻而易举地困住了,她受到折磨殴打和谩骂,一切仅仅是因为她是女孩,她要做的事情多如牛毛,可是吃的却少得可怜。
她不愿意这么活着!
于是她攀爬了山,在大山里游荡,像一抹幽魂。
她遇上了巡山的人,在对方对她生出歹毒念头时,一刀捅进了他的小腹,狠狠一脚踹开了他。林洛的眼里没有任何光彩,做所有事情都毫不留情,她搜刮了巡山人的钱包和物品,得到了食物与金钱,于是她翻山越岭,绕路而行,磨破了自己的鞋。在山里的第六天,她弹尽粮绝,杀了来追自己的狗,却没有吃它。
她在山里游荡的第十天,终于走出了这座山。
夜晚太冷,她挖土把自己埋起来,白天太热,她几乎在每一条河流停下脚步。她爬出这里的时候,表情骇人至极,伊尔迷搭着下巴想,原来他们家伊洛林不是什么纯真的小白兔呢。
之后的事情,像是开了二倍速。她找到了警察局,提供了村子的情报,说出了几个被拐卖女人的名字,她被送到了某个城市,经过考试获取了入学通知书,她被放在学校里,由老师负责看管,每个月拿最低的补助金。她饿,纯饿,饿习惯了之后几乎不吃不喝,她瘦,皮包骨头,物欲极低,也没有口舌之欲,来来回回穿那两套衣服。
她找到了顾深深,后来成了同桌,总是板着张脸的林洛开始笑。
她会被顾深深投喂,超级甜的巧克力,偶尔会吃了就吐,但是无所谓。随着年纪的增长,她开始被人嘲笑,但是无所谓,而顾深深似乎因为太漂亮,总是会引起他人的目光,于是一些流言蜚语悄然诞生。
林洛对于其他的事情没反应,但是对于有关顾深深的事情,会瞬间变得暴躁,几次三番打架斗殴之后,终究是学校的心理医生给她看诊,结论真是令人头疼,另外因为医生观察出的情况,她又被送到医院去,医生奔跑过伊尔迷身侧的时候说着难以置信,正常人内伤拖这么久早就死了,这女孩都不疼的吗!
顾深深来看她,坐在床边哭。她哭得很厉害,抽噎着发着抖。
“你要,你要说啊……疼是要说出来的,饿也是要说出来的……林洛,我们会有以后的,不要再这样对待自己了……”
顾深深会把自己的生活费分一半给林洛。
顾深深会把自己的饭也分一半给她,会给她自己穿得不多的衣服,给她带鞋子,给她零食,给她关心和爱。她会抱着林洛,一次又一次地说,我们会有以后,我们,会有以后。
林洛开始尝试,她开始说自己疼,顾深深会反应很大地过来问她哪里痛,哪里痛呀,林洛切到手的话,她会给她包创口贴,会说痛一下就恢复啦!逐渐地,林洛开始会哭了,会哭着说好痛,哭着说好饿,眼泪说掉就掉,像是要弥补从前不会流泪的缺憾。
焦虑症,狂躁症,抑郁症。
而后是更严重的精神症状,轻微精神分裂。
林洛没钱吃药,她紧紧依附着顾深深,就像是落水者的救命稻草。而她们顺利升上高中之后,顾深深的家庭矛盾也在爆发,她躲在林洛的破旧宿舍里,哭着冲电话那头的女人质问,为什么,为什么要领养她,领养了又不爱,到底是用来干什么?她的眼泪很难得,抱着林洛哭时,林洛也在哭。
雪上加霜的是,顾深深因为拒绝了某个男生,开始被造谣。
带颜色的谣言总是传播得特别快,可更快的是林洛,她一天之内殴打了八个男生,拳拳下死手,终于被学校劝退。林洛便离开学校,开始打工赚钱,吃苦耐劳什么都做,不怕死又无所畏惧,三年后租到一间公寓,邀请顾深深一起住。
他们经常一起吃饭一起出门玩,顾深深顺利离开家庭。
林洛又被从农村追来的父母和哥哥纠缠,啊,那居然是她的哥哥呢。于是病情越来越严重,不得不吃药,干预,又因为吃药而无法正常工作,所以丢掉了咬。
“我真服了,把他们都杀了吧!”
顾深深这么说时,林洛笑着劝她,好啦好啦,杀人犯法嘛。你不是不喜欢这样吗?
林洛没杀人,因为顾深深不喜欢,所以就算是那个巡山人,也没有死。她曾提示过,自己的计划是用老鼠药,杀了全村的人,每个人都对她恶语相加,每个男人都嘴脸丑恶。顾深深不喜欢,所以林洛不做。
她在每个夜晚里痛苦,每个白天微笑。
精神状态每况愈下,甚至以泪洗面,但是只要到了白天,她就会高高兴兴地去上班。她遇到自己家人,会哭,会叫,歇斯底里地尖叫,然后再擦干眼泪若无其事地上班,她会在后巷一拳一拳打在自己亲哥的脸上,再道歉,再送他去医院,但是拒不付款。
在顾深深不知道的时候,她甚至差点拿刀砍了一家三口。
她只在顾深深面前脆弱,无辜,爱哭。
她开始重复动作,忘记自己在做什么,忘记自己在哪里,忘记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做这个干什么。她在深夜的每一场痛哭里,都在祈祷,要是能重新活一次,希望人生不要这么痛苦,不要被小时候的漩涡吸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