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低着头不说话。她站在壁炉前,忽然缩回手,就像有条蛇圈住她的手腕,冰冷冷的,当她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头皮一麻,立刻看向莱伊,不出所料,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你去院长室了。”他说的是肯定句,娜娜毫不意外他对自己的动向一清二楚,“能让你说出这些蠢话——他和你说了什么?”
“关于你的事。”娜娜忍不住后退一步,她浑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了,用另一个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说起来,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和格伦尼斯认识的。”
“他不会说些什么学生毕业前不允许同居之类的话吧?”莱伊咬了咬腮肉,不轻不重地磨牙,“别告诉我你被一个可笑的校规吓坏了……别转移话题。”
娜娜仰起头看他:“我没有转移话题,我真的很好奇。”
莱伊顿了顿,抿起嘴唇:“你知道多少了?”
“不多。”娜娜观察他的表情,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几步,一下松懈下来——她的腿软了,摸到沙发边缘坐下,“而且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莱伊的眼神闪了闪,他的手支在铺着天鹅绒毯的靠背上,缓慢向前移动,“让我来猜猜,那个老家伙和你说了什么……我的父母?”
娜娜点了点头。
“好吧,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莱伊同样坐下了,在娜娜身边,直截了当地说,“我和格伦尼斯是表兄弟。”
“是,你们拥有同一个中间名,是属于你们的母亲吗?”
“噢……看来是我们的团队里出了点小小的纰漏,最早泄露的竟然是一个姓氏。”莱伊危险地眯着眼睛,说着完全不符合他年龄的话,“我知道是谁告的密了。”
娜娜掰正他的脸:“别转移话题!”
“好啊,好啊,我们的好学生也学会严肃了。”莱伊扯了扯嘴唇,露出一个有点儿扭曲的笑,他从衣兜内侧掏出一块怀表,上面刻着和马车上同样的家徽纹路,“托尔亚斯,我父亲的姓氏——未来也会是你的姓氏。”他的手指轻轻磕了下怀表的一侧,一张褪了色的画像显露出来,画的是一个微笑的女人,金色卷发,碧绿色眼睛,看起来莱伊遗传的就是她的模样,和书本里夹的那张颓然的女人不太相似,却又十分相似,“至于我的本名,莱缪尔·扬西·托尔亚斯。扬西是我母亲的姓,一看到这张画像,格伦尼斯就明白了。”
她的第一反应是:她的毕业论文又多了一份资料——有关这位未来大魔头的血脉。
娜娜沉默了好久,然后她摸了摸鼻子,露出一个比平静的表情还虚假的笑:“真是个好名字,莱缪尔——”她顿了顿,“所以,以后我都要这么叫你了?”
“你不用,你可以叫我的教名,”他看了娜娜一眼,皱了皱眉,“你那是什么表情?”
“……”
白雪从沙发上跳下去,到干草堆里衔了满嘴的草料,在沙发的另一边继续搭窝。娜娜不明白它这么做的用意,倒是莱伊忽然笑了起来,好像刚才两人的矛盾不存在似的,心情莫名其妙好了起来,热情邀请她:
“温格儿老板说你没去吃晚饭,要一起来点夜宵么?”
“不了,”娜娜的胃有点泛酸,院长室里的混合果蔬汁让她觉得有点想吐,“我最近胃口不好。”
这回莱伊没有说什么,用那支有点漏墨水的钢笔继续写他的笔记了。
二十分钟后,娜娜从他的房间里搬出自己的箱子,还有自己的枕头,和那只一人高的玩具熊——白雪有了新的窝,它失宠了。
莱伊的笔尖看起来要戳到自己脑门上了:“你又在做什么?”
娜娜正在搬那只熊,整个人就像躲在它身后似的,她声音有点累:“我想搬回客房。”
她以为莱伊会拒绝,已经在努力想借口了,可他却意外地利落同意了:“需要帮忙么?”
娜娜愣了一下,“不,”她摇了摇头,“已经搬得差不多了。”
在关上自己房间门的前一秒,她听到莱伊头也不抬地说:“普通的也很好,别再让我听到那种愚蠢的话了。”
当天晚上,娜娜难得一个人占据了一整张床,望着空荡荡的屋顶,在月亮升到最高处的时候,听到门外的莱伊终于回屋了。
星期日的早上,娜娜拒绝了莱伊的邀请,一个人去了教廷,学院长安排的司铎早已等候在忏悔室,见到她,白袍的修女不轻不重点点头,示意她上前来。
“我对你的事情有了一些了解,”告解室里传来司铎温和的声音,娜娜看不清他的脸,隔着一道木刻栅栏说,“上前来吧,孩子,可以开始告解你的罪行了。”
娜娜在告解室的矮凳上坐下,这儿的光线昏暗,没有人能看清对方的长相,她大可以毫无保留地说出自己的全部秘密。
踌躇好一会儿,她慢吞吞开口:“我忏悔,请求您的原谅。”
狭小的忏悔室里,他的声音端庄而迟缓:“神明会宽宥你,好孩子。祂会原谅每一个知晓自己罪行的人。请开始吧。”
“是……我曾一度背离了自己的信仰,我把恶魔当爱人,我假定未来才会发生的事已成既定的事实,尽管他现在什么都没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