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洵想起来说不能回去,但眼皮很重,睁不开,嘴边有人喂汤药,喝下后又睡过去,等到再醒来,周围很黑,一个人都没有。
元洵赶紧爬起来,他怕林乘风把他送出山,走了两步,门外有人听见响声进来,是林乘风。
“我们现在在哪儿?”
“还在山中,我让他们扎营休息。”
林乘风扶元洵回榻上,点亮火把,元洵这才看见自己是在一处帐篷里,林乘风道:“我猜陛下不会想出山,一直待在原地没动,但陛下眼下高烧不退,不如让我先行,陛下留在附近城镇养伤。”
他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响声。两人快步出帐,只见对面高耸山峰中,出现一队句黎人马,数量大概在千人,自上而下,冲击下方山谷中的军队。
句黎军队分三队而下,各队各有旗帜,五颜六色的,其中一马当先的是中军的灰色狼纹旗。
元洵探头望去,只见执旗者前面一人骑着黑马,穿着皮甲,窄袖窄裤,薄薄一层,从飞雪中穿梭而下,其余人见了,口中发出“乌拉”“乌拉”的声音,更加勇猛,跟着那人冲去。
狼纹旗,是句黎王族的人。
这里离灵州很近,碰见句黎军队元洵并不意外,但这人穿的这么少,却一点不觉得冷,动作如同在春日中一般灵活,实在令他惊讶。林乘风解释道:“句黎人常年居住在冰霜苦寒之地,早就习惯了这温度。”
谷底的队伍应是大雍的军队,只是不知道领兵的是哪位将领。不管如何,他迅速结阵,以步兵在前,盾牌手在前长枪手在后,这是对付骑兵冲阵的好法子。但句黎人毫不停顿往前冲,元洵本觉得这些句黎人太过狂妄,等军阵侧角被冲散才知道,他们并不是不知道军阵的威力,但这里太冷,长枪手冻得握枪都难,更别说刺穿马腹了。
好在那位将领已料到这些,只等第一波冲击过去,便立刻组织反击,两军相杀在一起,元洵对林乘风道:“上去帮忙。”
林乘风不多话,立刻点了几队人马,从后面夹击句黎军队。黑马上的人见了,骂了一句,也不恋战,立刻聚拢人马从空隙处突围。
林乘风从后赶上来,刀剑在空中相击,两人过了两招,那人亲卫拦住林乘风,他转身欲走,一支长箭从他侧面袭来,又疾又猛,他勒紧马缰,借着马的力量才旋身避过要害。箭头擦过脸颊,鲜血渗出。
他沿着箭矢方向望去,瞧见树林中站着一人,脸色比雪还苍白。亲卫赶上来,催促他先走,他又抬头望去,林中人已没了踪影,他骂了一句句黎话,又骑马撤走。
李翦本以为这一场恶战,他们怎么也要交待在这里,不想从林中竟然杀出一队人马,没有旗帜,不似官兵,和他们两面夹击,竟然击退了敌人,心中大喜,上前问来人姓名,得知是汪鸿派来支援的军队后,赶紧道:“鄙人李翦,是灵州城西二十里处狼谷关守将。林兄弟,对亏你们帮忙,不然今天我们可就要败在呼延乞手下了!”
原来刚才骑黑马领兵的是呼延屠渠的三子呼延乞。
林乘风赶紧问:“为何在关城外交战?”
“说来话长,还是为了运粮入城一事,”李翦想起刚才林乘风说的,道,“这山势高空气薄,生病可是大事,随时可能丧命,快让你说的人随我入关城休养。”
狼谷关离灵州很近,元洵可以休养一段时间后再谈翻跃鸣金山的事,林乘风遂让人收起营帐,把元洵接下来,和他说了这事,带他来见李翦。
哪知道李翦见到元洵,神色一变,上前小声道:“这位可是长安贵人?”
元洵脑袋烧得晕乎乎的,反应也慢了,想不通李翦为何有此一问,他并未见过李翦,他嗓子刀片一般,说不出话,还是林乘风替他问出心中所想。
“鄙人不才,先帝在时曾有幸参加勇猛知兵法的选拔,远远见过当时的几位皇子,其中有一位和贵人眉眼相似。”李翦犹豫了一下,才道,“军中近日都传信阳王偷偷从军,贵人可是信阳王?”
方向对了,人没对。
元洵现下并不想暴露身份,于是忍着痛哑着声音道:“既是偷偷从军,你该知道我不想别人知道。”
李翦赶紧道:“属下知道,请您速速与我入城中。”
然而不待元洵开口,远处山峰上又传来一阵马蹄声,刚才逃走的呼延乞竟又回来了!而与他相对的另一侧山峰,竟也有句黎军队出现,阴云之下,黑压压一片,呼延乞长啸一声,两侧骑马皆呼喝而下,刚才一番大战,仿佛完全没有消耗他们半分力气,一个个如狼如虎,如漫天飞鸦,倾泻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