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冰凉的指腹向她的手腕内侧探去,以一个极其缓慢的速度将膏药一点点的掀了起来。
膏药下,只有一块方形的、明显被捂出来的偏白的印子,白皙的皮肤上干干净净,什么别的都没有。
珠玉看着他略带失望的神情,开口道:“你几乎要杀死我的那个晚上,摔断了这只手,粉碎性骨折。你满意这个结果吗?”
天辰将信将疑地把那细细的锁链又勒紧了一些,看着珠玉的脸,嘴角浮现出一种意味深长的古怪的笑来。
珠玉便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随即就看见天辰从她手里把打火机收了回去,又站起身,从兜里摸出枚小巧精致的钥匙,打开了屋子角落里那个带锁的柜子。
“列缺,为手太阴肺经之络穴,位于人小臂桡骨茎突上方,有如裂隙处,故名。此穴有通经活络,通调任脉之效。你说的没错,我那次几乎就杀了你,如果没有那东西,我不信你能活得这么好。”
珠玉皱眉,眼见他从柜子里搬出来了个不小的手提盒,锁扣咔哒一声打开,露出里面装备齐全的、闪着寒光的各式手术刀、止血钳、镊子及一些她不认得的器械。
天辰捏出了一个玻璃瓶来,又拿出叠好的毛巾倒了上去。
要说现在还看不出来他打算做什么,那才称得上是脑子有大问题。
他已经凑上前来,一手缠在珠玉的脖颈上,向上抚摸着她的脸颊道:“阿玉,好妹妹,你若真的没有,让我检查一下,也好交差。”
那带着微苦气味的毛巾即刻捂了上来,珠玉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还依稀听见了这个变态的温声软语,“阿玉,睡吧,醒来就什么都好了”。
***
瓦儿胡同算是老居民区,距离主干道有一定的距离,因此远离了喧嚣,同样一起远离的,还有灯光。
路灯的光线并不算多么明亮,照到胡同里的就更少了。因此一到夜里,家家户户都上床休憩了的时候,这一块区域就如同浸了墨一样黑得浓重,得要打出亮光才能同拨云见日一样瞧清楚路。
就在这片醇厚的夜色中,屋檐上一条如猫般的影子蹿上了房梁,灵活地在院墙屋顶上跃来跃去,似在搜寻什么东西,不多时就有了目标,冲着某个方向翻了过去,很快隐匿在黑暗中,看不见了。
***
珠玉说是睡醒,倒不如说是被痛醒的。
晨光熹微,映在了她那新鲜出炉的伤口上。
天辰就守在旁边,见她醒了,便道:“骨头上确实有一层骨痂,是碎裂后修复的痕迹,也并没有列缺的踪影。这下好了,大家都安心了。你说说你,既然没有,跑什么呢?可让我们好一阵担心。”
麻醉药的劲头已经散去,切开快三寸长的刀口被精心缝合,皮肤表面几乎看不到缝合线,但并不影响像火焰灼烧一样的疼痛在持续。
这是折腾了一晚上?
珠玉吸着凉气道:“不跑?我为什么不跑?刀都要砍在我头上了,还要在这里跟你装相亲相爱一家人吗?”
她是平躺在床上的,想起身时才发现自己的手依旧被绑在床侧边的架子上,一阵阵天旋地转的感觉传来,不知道是不是麻醉剂的后遗症,她压抑着想吐的感觉道:“你现在查也查明了,可以放我走了。”
“那不行,”天辰用棉球蘸了碘伏,将她的手臂箍住,细细擦了遍,“既然在你一出生就已经被认为是个威胁了,现在就算还不是,以后也会是。再说了,妈妈当时,也可以算是替你死的吧?这么说的话,害死她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啊。”
珠玉的脸色刷地变白,她的嘴角有肉眼几乎不可见的抽搐,似是压抑了许久,才依旧抬头倔强盯着他,眼中不复昨日那样的光彩,只一遍遍地重复:“放我走,放我走!”
天辰在伤口处缠上了圈纱布,用医用胶带固定住,还不忘拿纸巾给她擦去额角渗出的冷汗,道:“不可能的。我如果让你走了,它们会要你死的。我还是保证了看管着你,且不会再有任何意外,它们才同意留你性命。”
珠玉苦笑起来:“那我是不是该谢谢你啊?”
天辰认真道:“不客气。你就和我、和爸爸老老实实在这一小院里活一辈子吧。放心,哥哥会照顾好你的。”
珠玉笑够了才停下来,反问道:“我在这里一直生活?就不会有人起疑心吗?”
天辰从熨烫服贴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张薄薄的卡片,在珠玉眼前快速一晃,说出来的话让她一颗心才真真正正沉到了谷底。
他说:“你忘了吗阿玉,这身份是谁一手操持的?当初费了多大的功夫,才造了这么逼真的假。我们是可以结婚的,你就以白瑜的身份活完这一生吧。”
说罢又补充了一句,“反正我也不是你的亲哥。”
珠玉闭了闭眼睛,向后仰去,应道:“是啊,你这个恩将仇报的杂种。爸爸当时为什么要自作主张收养你呢?就该让你死在山里,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