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实在是太客气了。”索菲亚温和地说,也反过来称赞了男爵夫人的针线活儿。
她能察觉到男爵夫人对她很友善,于是在男爵夫人身边更加通情达理。这也是她的性格了,以善意回报善意,以恶意回报恶意,从来不爽——路易莎上辈子那会儿塑造女主角是这样的,大女主真的很常见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类型。即使是黑莲花的类型,也讲究一个恩情记心间,不然是不会有读者喜欢的。
索菲亚和男爵夫人,以及在场其他的贵妇、贵女闲话家常了几句,不一会儿就说到了过几天安德烈男爵府上要举行的晚宴。
如今安德烈男爵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儿,他的宅邸之中自然也会有相应的排场。隔些日子举办上菜超过8道的晚宴,这其实也是应有之义。这是他自己交际的需要,也是给其他人靠拢他这个红人的机会呀!
不过这次的晚宴明显不是普通的、隔一段时间就会举办的那种,这一点从来宾成分就能看出来了。来宾之中很多年轻男女,而且都是门当户对的那种——安德烈男爵府上有两位正值婚嫁之年的小姐,三个也可以考虑婚事的小伙子,这是大家都知道的。
第209章穿越中世纪209
安德烈男爵府上的场面不算第一等豪华,此时西岱的贵族豪华派头,数得着那几家是什么样——房宅要与王室宫苑无异,里头的景象也尽量靠拢王宫,同时还得多出一些王宫不好有的活泼,换个说法,就是得多许多‘异国情调’!
罗纳式样的柱子,慕伯汉地区的壁炉,罗兰西式样的雕塑装饰,托莱多传统的那种窗户……拼合到了一起后,又挂上东方的挂毯,铺上异教徒那美丽厚实的羊毛地毯。对了,还有盾形纹章,挂在柱子上、墙壁上,也是多多益善!
这些盾形纹章有瓦松的,有慕伯汉的,有高登兰的,有罗兰西的……可以说是无处不有!越是不同地域、不同家族的纹章多,越代表这家主人的身份不一般——这样的盾形纹章装饰也不是随便来的,带来‘异国情调’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表明这家的背景。
没有人会挂不相干家族的纹章,都是和自家相干的,有血缘上的联系的!
除了家里的摆设装饰,没有比宴会更能展示一个家族的派头的了。所以等宴会时候,这些数得着的家庭的就会铺陈出许许多多的珍贵餐具,金的、银的、镶宝石的、象牙的、珐琅的……一股脑摆设出来!
摆在铺了雪白亚麻桌布的长桌上,装盛了二十道菜,提供给超过60名客人使用吃喝。
相比起这些人,安德烈男爵这个‘新贵’确实是多有不如的,因为这个原因,倒是有一些‘老钱’在背后耻笑他呢!不过对此很多人是不以为然的,说到底这个世界还是更讲究实力,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是纪尧姆一世在位,路易三世时的优越还有什么可说的?
至于说那偌大的排场,懂行的就更觉得可笑了。说到底,偌大的场面是需要金钱的,而且不是一般的金钱!就算摆出那样场面的贵族都有不少的领地收入,相对来说那也是杯水车薪。以前在路易三世时期,除了个别的,也都是欠了高利贷商人的债的。
借新还旧、连年积欠,这都不鲜见。而他们能一直借出来,除了因为是贵族,领地收入总是有的,还因为在朝堂上有来钱的路子。如今新王继位,风头早变了,高利贷商人怕还不上,经常上门的好多呢!
就这样,还要讲究派头……或者说,正是因为这样,才更要讲究派头!这就像是很多‘旧贵族’,到了新时代,越要用旧的那一套标榜自己。再说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就算知道家里不容易,早已经形成的消费习惯哪那么容易改?
哪怕是上面的主人想改,下面的仆人也裹挟着难改。像《红楼梦》里的贾家,上面的主子私下说话也说过俭省的话,可到底俭省不了。下面的人一听说哪里要‘一是一、二是二’,各种难听的话就上了——王熙凤这个管家奶奶不就是这样的么?下面的人都说她只为讨好太太、老祖宗,让她们夸她会过日子,就‘克扣’下面的人,心肠歹毒云云(王熙凤在有些事上确实心肠歹毒,但在管家这件事上,她只是‘能干’而已)。
不过就是相对朴素的安德烈男爵家,到了办宴会的时候,场面还是挺大的。正如之前男爵夫人和索菲亚她们隐晦提及的,今次的宴会主要就是为了家里适龄的男孩儿女孩儿提供一个相亲的机会,不只有安德烈男爵未结婚的弟弟妹妹,还有他年纪最大的一儿一女。
“您府上这回的宴会实在完满,食物已经没得挑剔了,听说是王后殿下派了一个主厨过来帮忙,指导您的厨房做的?哎呀!王后殿下的确精于此道,凡是受过殿下招待的人,都对食物赞不绝口。只有一件,餐具配不上,我看比较好的都是银餐具,或者银餐具镀金的?再就是一些比较普通的了……真正豪华的餐具不怎么有。”
“倒不是我挑剔,而是如今西岱的宴会风俗就是这样,特别强调餐具。如果餐具不好,就是食物再出众,也称不上‘大餐’。”在晚宴结束之后,一位和男爵夫人关系很好的夫人特意来说了这些。这是真的关系很好了,关系不好的话,反而不会说这些得罪人。
男爵夫人当然也懂这个道理,感谢了对方后才道:“嗳!这个事儿我也听说过,只是实在没法子,如今这几套餐具已经是极限了……本来这样的奢华餐具就不是轻易能置办的,是一代代人积累出来的。”
“有时去赴宴我也觉得奇怪,怎么那些人家就有那么多的豪华餐具?有些门第也不见得比我家更高、传承更多呢!”此时也没有近代中产阶级为了摆阔兴出来的‘租餐具’‘租家具’的生意,或者有,也为秘密进行的,不为人所知,所以男爵夫人有此问。
对此,和男爵夫人聊天的这位贵妇人倒是知道的多一些,听到她这样疑惑不解,便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要我来说,您和男爵还是太诚恳了一些,不过也没错,陛下是务实的人,男爵如果不是这样,也不能被陛下看重了。”
“以那些人家的财力,老老实实积攒当然是不能有那样豪华的。你说的豪华餐具,甚至于其他摆设用具,我敢打赌有至少一半是抵押来的。”
“抵押?用什么抵押?”男爵夫人下意识问出了口。
贵妇不假思索道:“什么东西值钱就抵押什么,您想想看,到底是传承这么多代的人家,值钱的东西可太多了!要直接拿去卖,没几个人开得了那个头儿,被人看到打着家族纹章的东西大量流落到市面上,那就成了笑话了。”
“可抵押就不同了,东西不会流落到市面上,只要按时还着抵押商的利息和本金,就还是自家的,不会被拿走。而且啊,这抵押来的值钱物品,也能接着拿去抵押别的……您想想,这能不能让一个家庭短时间内排场大起来?”
男爵夫人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要是还不上利息和本金呢?那么多东西,积少成多,利息和本金也不少了吧?如今领地上的收入越来越有限,平常还有许多开销……还不上怎么办?难不成家里的东西都要被那些卑贱的、狡猾的抵押商收走吗?”
想到祖上一百年前,或许只是个农奴的抵押商,能够堂而皇之地进入自家,将家里的东西一一搬走,男爵夫人就觉得难以接受。或许从后世人的眼光来看,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在此时的贵族看来,还是有些震撼的。
简单来说,就是身为‘特权阶层’,一时之间很难顺滑地接受自己的特权不够,就有一种自己应有的权利被践踏的愤怒。类似后世生活在现代化国家的人,脑子里是人人平等那一套,忽然有一天被人与人是不平的现实打击到的委屈。
这也不奇怪,人自小到大被重复确认无数遍的事,或许在另一个时代的人看来是荒谬的,但在当代人的感知里就是真理,是世界观的基石。所以哪怕只是碎了一个小角,也会让人难以接受、愤愤不平。
“不然能够怎么样呢?难道要为了这件事闹到国王陛下面前吗?如果是去法院什么的地方,肯定都是支持抵押商拿走那些东西的。而如果要报复那些嚣张的抵押商,其实也很难做,能够做这个生意的商人,本身也是有靠山的,是如我们一样的贵族……”
男爵夫人连连摇头,似乎是觉得这事儿不该这样,但要不这样,她也说不出别的解法了。
见男爵夫人这样,贵妇人也没有继续说这个了,转而说起这次宴会的重点:“不管则么说吧,虽说餐具和摆设差了一点儿,但您这次宴会的目的是达成了,府上的少爷和小姐们都得到了很高的评价呢!要我说,您府上喜事将近呀!”
“从这也能看出,通情达理的人还是占多数。他们也知道,如您这样朴素可靠的门第才真是无可挑剔的。不然么,将儿女与那些徒有其表的家庭结亲,今后可有的是麻烦。”
这话其实只对了一半,家里的风气是奢华,还是(相对)朴素,根本不是重点!!甚至贵族普遍还是以奢华作风为荣的。重点是,现在安德烈男爵正当红,他是国王陛下的心腹,是宫廷总管!和这样的贵族结亲,管他家作风是奢侈,是简朴呢!
说到这里,忽然贵妇人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道:“有一件事,我实在不知道该不该和您说明……您一直关照着巴斯克伯爵夫人,是不是?包括这次宴会,其实也有给巴斯克伯爵夫人做媒的意思……”
“您这个打算肯定没错,虽然府上不会少了伯爵夫人住的吃的,养着这个亲戚一辈子也没事儿,可总归不是很方便。趁着伯爵夫人还很年轻,又有丰厚的财产,嫁一个配得上的男士有什么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