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三思,”沈宣急急忙忙地道,“只是立下字约,还没过礼,完全可以拿八字不合为由退婚,算不上背约。宜棠有幸被公主府看上,要是还坚持关南林家,实在是可惜啊。”
沈执柔眯起眼,“不算背约?这种话你怎么好意思说的出口!老夫到云沂县的河堤上巡视,突然一阵大水来,将堤坝冲溃了一个口子,要不是林县令牢牢护住老夫,今日你便见不到为父了!滴水之恩尚要涌泉相报,何况救命之恩。老夫将她嫁过去,都觉得不足以偿此恩德,为了攀公主府的高枝而背信弃义,老夫不屑为之!”
沈执柔的声音由低到高,气势雄壮。
沈宣额上冒出汗,勉强道:“林县令救了父亲的命,儿子对他感激不尽。只是父亲要报恩,未尝没有别的法子,等来年吏部考课官员,父亲为他说几句话,让他到好一些的县州为官——”
“住嘴!”
沈执柔动了怒,“林县令为政好坏,是升是贬,自有吏部考评。老夫一生不偏不倚,不会做这种徇私的事。”
沈宣不太理解,“父亲提携后辈,如何算得上徇私……何况林县令协助父亲治水有功,按理也该升迁,父亲帮他一把,是佳话啊。”
沈执柔冷哼一声,直直盯着沈宣,“你口口声声要替她改易婚约,可是你贪慕公主府的权势,失去本心?”
威压之下,沈宣额汗涔涔,“儿子没有半分贪慕公主府之意,只是为了宜棠着想,她与晏御史两情相悦,嫁给他远好过嫁到关南。”
沈执柔听到两情相悦这个字眼,忽地冷冷看了沈宜棠一眼。
“而且晏御史是清流直臣,您一向也欣赏他……”宋蓁不断给沈宣使眼色,沈宣装作不见,仍苦心劝着。
“谁说老夫欣赏他?长公主豪奢骄纵,晏家的小子狂妄自大,我们沈家不与这样的人家结亲!”
沈执柔大动肝火,沈宣终于败下阵来,垂头不语。
沈宴更是早在被父亲问询文章时就缩下脑袋装鸵鸟,盯着乌木案几上一道开裂的缝发呆。
今日沈家人给沈执柔接风洗尘,还想着抛出这件喜事让他高兴,却不料弄成这种尴尬样子。谁也没想到沈执柔不仅不赞同改婚,还勃然动怒。宋蓁惯通人情,熟于世故,面对这种场景都不知该如何打圆场。
堂上再次安静下来,沈执柔沉着脸,端起茶饮了一口。
茶味清且淡,其味隽永,回味有余甘,比往常府上供的茶都好喝,沈执柔不由连饮两盏。
他恢复平静,刚要开口,忽听一道幽幽女声从门口传来。
“父亲,若是公主府执意要娶,您也毫不动摇么?”
沈执柔猛地看向说话的人。
簪着紫花的女郎毫无畏惧地与他对视,眼里闪着执著的光芒。
沈执柔冷冷道:“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这竟然是沈执柔和他多年未见的女儿,说的第一句话。
真正的沈宜棠泉下有知,怕不是会气活回来。
沈宜棠忍住嘲讽,坚持道:“事关女儿终身幸福,女儿不能装聋作哑,任由父亲摆布。”
“阿棠!”沈宣喝止道,“不能这么对父亲说话。”
沈执柔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你一介女子插嘴的道理?方才我们议论时你就应该主动避到房外,不闻不听。你来府里已经好几个月了,这些规矩都没学会么?大郎媳妇,你怎么教的她?”
宋蓁低眉,“父亲消气,是我没教好小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