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觉得,他们认罪太快了吗?”云心月歪了歪,扭头看他,“一般人犯了事儿,不都得嘴硬几句,实在扛不住才会承认。认罪太快的,一般都是心理承受能力很差的人,绝对没有他们那么从容淡定。”
他们当时的姿态,更像是不想多说。
楼泊舟想了想:“或许,他们心中没有任何期待,只想事情赶快走到下一步。”
云心月更不理解了:“下一步就是二审、三审,然后等待朝廷处决书下来,依法处置了。”
一审都不争取,等下一步做什么?早点儿走完流程,早点儿死?
不理解。
“他们没有哀莫大于心死。”楼泊舟松开手,将她脸颊边团着的顽皮发丝拨到一边,才又收回毯子里,继续轻捏她的手,“他们也许只是想赶紧过三审,等判决。”
云心月:“你怎么知道?”
楼泊舟:“他们眼里的生气还在,只是收敛了,不屑县令等人。”
这种情绪的肌肉走向,不管是明露在外,还是潜藏心中,他都见过很多次,绝不会认错。
除了她,他不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看错过他们的情绪。
——旁人靠琢磨他人的心中所想往上爬,他却是赖以活命。
“唔?”云心月沉吟片刻,“山城的县令风评很差吗?”
为什么六子和盗匪头头会不屑到连争取的意思都没有。
奇怪。
楼泊舟摇头:“不知,但是山城地处三国交界处,不见流民匪寇,县令应当有一定手段,不似看着那般憨厚。”
他并不认为,只靠赵昭明一个县尉,便能撑起偌大山城富庶如此。
哪怕对方有能力清除匪寇,流民乞丐之事,也并不太好解决。
光是人口、兵力、钱粮、商贸四样,山城都比不过云城十之三四,连国都宁城和南都九黎城都没法杜绝的事情,山城这等边境之城,靠什么能做到?
若是藏书阁的治国书所写属实,山城一定有蹊跷。
他将自己从书上所看,细细说了一遍。
“你还会分析这种事情呢?”
云心月眼眸瞪圆,浑似两粒夜明珠,在暮色渐收的黄昏中,闪动点点粼粼碎光。
特别好看。
马车轧过一个浅坑,有些颠簸,将竹帘震起,楼泊舟伸手压住,拦了要入内的风。
可还是有一股气流,将他垂在肩侧的发丝掀起,软软起伏一个弧度,落在她手边。
她伸手抓住。
“嗯。”楼泊舟垂眸滑向她把玩的发丝,手指跳了跳,“圣子要会巫、蛊、医三术。巫术多为求吉致灾,也含谶纬,涉猎甚广。就连农事畋猎,也得精通,才能作准。”
云心月更惊讶了:“你还会这么多技能?”
“还好,不算多。”
“……”
凡尔赛了。如果这都不算多,那她汇集先人智慧,简化筛选过的义务教育都学得磕磕绊绊又算什么。
她用手中的发丝挠了一下他脸颊,又把话头拉回去:“所以,你也觉得蹊跷吧?”
“蹊跷,但只是不合理罢了。”楼泊舟大拇指扫过她的手背,“这世间,不合理的事情本就太多,算不得古怪。”
世人不都说,那才是常态。
云心月停下卷绕发丝的动作,抬眸看他:“为什么这么说?你……见过很多不合理的事情吗?”
楼泊舟笑了,只是眼中没什么笑意:“算见过罢。”
“可不合理的事情再多,也是要慢慢消除的啊。”云心月小声嘀咕,“总不能因为多,就对不合理视作寻常吧?”她小心翼翼求证,“莫非,你也经历过这种事情?”
楼泊舟不语。
“告诉我,谁敢欺负你!”她佯装发怒的样子,“等我见了南陵王,一定帮你参那个人一本!居然敢欺负我们小船儿,真是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