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如尘垂眸,思索了一阵:“这样啊……那你有没有将她的伙伴送过去陪她?”
花使照实答了:“都送了,荣余也送过去了,她都闭门不见。”
卿如尘抿着唇,一语不发。
识海之中,两股神识拉扯得厉害,险些又让她识海崩开。
花使见她如此,小心开口:“她伤得重,药师说她若是不治,怕是看不了来年的春天。”
卿如尘的瞳孔剧烈震颤起来,显然是妖身又来争夺躯体主权。
她用所有的理智,依靠太上忘情,把妖身按了回去,对花使道:“那就将她打晕了,锁在床上,给她灌药。”
花使抿了抿唇,应了声:“是。”
卿如尘自觉处理完这件事,转身又上了寒玉床,重新闭眼进入识海。
花使离开前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端坐在高高的寒玉床上,眺望着她在冰雪之中如同神明般淡泊无欲的面庞,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尊上,这样做真的好吗?”
卿如尘却没有再回答她,她叹息一声,转身离去了。
也就是这时,卿如尘的识海之中,妖身携着滔天魔气,不断地击打着束缚着她的冰墙:“放我出去!”
“狗东西!羽儿都快要死了,我的妻子快死了!你放我出去!”
冰墙的另一面,修至太上忘情的人身抬手捏诀,一双冰蓝色的眼眸写满淡漠:“如今天魔在体内,若是你我分开,就再也无法压制它了。”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为道者,当以天下苍生为重。”
妖身都快气疯了:“天下苍生,天下苍生,你口口声声都是天下苍生!”
“你的天下苍生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要翎羽!”
人身眉头直皱:“你怎么这般无用,困于小情小爱,日后何谈飞升。”
“你我分开的时候,你想过让我飞升了吗?你想的都是风翎羽!”
“是你,让我爱风翎羽!也是你,让我生为风翎羽,死为风翎羽!”
“既然我就是你,那么凭什么这具躯体,由你来主导!”
“不就是区区天魔嘛,我能压二十年,就还能再压两百年!”
妖身高声呼喊着,将所有的魔气都容纳入身躯,彻底化作血魔,轰然冲开束缚她的冰墙。
冰墙裂开了一道缝隙,她的意识炸开,分割为无数的神识碎片,飞溅到主神识上。
如同一盆清水飞溅了滴滴颜料,被卿如尘压制了上百年的七情六欲开始反噬。
童年时双亲皆在的欢喜,少年时初遇昆玉的心动,全家死亡的锥心惨痛,万魔渊下的愤怒与恨,以及……
“师父……”
风翎羽的声音好似在耳边炸响,酸胀的涩意逼得卿如尘捂住了心口。
磅礴的情感汹涌而上,冲击得她摇摇欲坠。她睁开眼,从寒冰床上重重地坠了下来,砰地一下砸向了冰面,砸出了一个大坑。
热泪从她眼角滑落,她捂住心口,强撑着身体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一边走,身体一边因为强烈的反噬皮开肉绽,如同道道熔岩,滴答滴答地涌出鲜血。
鲜血滴落,在冰面上凝固成一道红色血迹。卿如尘捂着自己几乎要撕裂的心脏,理智和自己的本能在疯狂的作对抗。
她的身躯想前往风翎羽身旁,可她的神识还在苦苦支撑。
这是错误的。
已经过去的事情就让她过去,不能再重蹈覆辙。
她不该再见风翎羽,她不该再见她的……
她应该与大局为重……
一切……一切都是为了天下苍生……
她苦苦挣扎着,明明从法阵到洞口,只需要片刻,她却好像走了一生那么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