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也抵着车门,下了车,好在车就停在他家院子的门口,两步走过去就能靠在大门上。
张明不知是不是良心不安,见他路都走不稳,还想来扶他。
“阿姨待会出来,用不着你。”
桑也闭着眼,靠在门口。
僵持许久,才听见脚步声,随后车辆启动,驶离了海风府。
裹挟着细雨丝的寒风从道路上驰骋而过,呼呼的声音如同某种潜伏在地底深处随时可能冲出来的罪孽正在呼吸、孵化。
桑也抠着墙体,艰难地挪动着死一般的双腿,挤进了院子里面。
阿姨不在。
他骗张明的。
早上出门的事后,他就通知了两位阿姨,做完清洁,今天就可以回家和家里人一起过元旦了。
大哥还在宴会厅没出来。
整栋别墅,从宽阔的院子,到一格一格的房间,只有桑也一个人的呼吸声,和绵绵不绝的风声细雨声。
院子里是阿姨精心呵护的花草,角落还有一棵橘子树。
但因为时值寒冬,没什么花哨的颜色,放眼望去不是一片挂着雨霜的深绿色,就是干巴巴的褐色细枝。
雨丝如同助燃剂,让桑也身上每一寸的疼痛感爆裂般燃烧起来。
身上痛得他说不出话来。
可更痛的,是那团本该热烈鼓动的软肉。
现在,它被数颗无形的长满铁锈的钉子死死钉在骨骼上,铁红的锈迹迅速在体内游走蔓延,顶替了血液在血管里流淌。
桑也蓦地笑了一下。
成了院子里唯一盛放的花。
他从花台上取出阿姨放着的剪刀,轻轻地,慢慢地,走到一簇枝桠前。
咔嚓。
咔嚓。
一剪,再一剪。
他每次只剪一点点,不到半个指甲盖大小。
但很快,积少成多,掉落在地上的碎叶和细枝越来越多,长在主干上的却越来越少。
直到最后,整颗绿桠被他剪得七零八碎,看不出原型。
心中竟诡异地感到餍足。
手机来了消息,屏幕闪烁了一下。
有些晃眼。
桑守安的助理发来了三条信息。
【小桑总,桑总让我调查的结果出来了。】
【林肯有个儿子在多年前因赛车出事意外身亡,但他这个儿子不仅热衷于赛车,还办了个地下赛车赌场,挣了不少黑钱。】
【三年前,圣劳伦斯突然宣布要清查非法财产,受到阻力没有推行下去,今年年初的时候旧事重提,通过议会审理,正式执行。林肯儿子当初挣的那些钱还没洗白,随时可能被查出来。可能就是这个原因,他才会对您的拍卖行下手。】
【只是不明白他儿子都已经没了,又何必大费周章去帮他洗钱?就算查出来,也不可能算账算到他头上,几十个亿对他又不是什么大钱,这点很怪异,我可能得再调查调查。】
桑也一手握着剪刀,一手拿着手机。
不出所料。
他心中想。
无端感到一种果然无人真心待我的尘埃落定感。
大哥的助理不知道为什么林肯要千方百计把这钱洗白,大哥肯定也不知道,但桑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