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固然是好,只是只身一人前往我还是会害怕,百般诱惑,我情愿就在这边陲封地与阿娘与阿姊在一起……吃糠强过独自一人山珍海味。”
少女不以为意一摆手:“你哪是愿意吃糠,你只是舍不得那个没用的读书郎。”
小婉闻言,“哎呀”一声面颊飞红,让她住口。
少女翻着白眼,嘟囔着愿意一辈子为君王奉献一切,若选中她,绝不当缩头乌龟——
“更何况只是去咏唱而已。”她语气轻描淡写,“多少人抢破脑袋想要去。”
“我就不想。”小婉道。
而世间事事轨道主流便是“事与愿违”。
当圣女的竹签落入小婉手中,她真情实感一瞬变得苍白无措的脸,与站在她身后笑意盈盈少女的父亲的脸相互重叠。
“祝福你的朋友。”少女的父亲道,“她就要过上好日子了!”
少女不以为然。
频繁出入她家中的那些人总算不再来,当晚餐桌上再次恢复了往日的丰盛,节衣缩食的日子似乎也随之结束了,所有人都像是松了一口气。
……
父亲率先返回祥庆城。
当天少女前往送行,这一次问父亲要的归途礼物是他再次从祥庆城归来时,马车轱辘碰到的第一支鲜花。
“希望冬季之前能够回来一趟。”父亲打趣儿道,“否则大雪纷飞的时候可没有花哩!”
雪花也是花嘛。
少女无所谓道。
这时候的她只是坚信他们父女再重逢并不用等到冬天那么久。
……
她的坚信是有来由的。
要怪就怪护送圣女入祥庆城的侍卫们并没有形象中严谨,当圣仪式开始前都不能揭下的长纱从头盖下……
他们质疑的只有为何前些日子百般不愿的圣女大人今日步伐如此轻快配合,如同她等待已久,她腰间挂着的匕首又是什么,古旧老土的模样和圣女的着装并不搭配。
但他们没有过多追究询问。
他们的任务只是把人送达祥庆城罢了。
一切是那么顺利。
与小婉交换使命的少女如愿进入祥庆城,可惜来不及一睹盛世繁华的都城便被送入圣殿,净体,更衣,学习充满了祝福赞词的吟唱曲调。
等啊等终于等来了仪式举办的那一天——
前一夜少女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一会儿想象即将见到的君王面容,他是否还年轻又或者中年意气风发?
一会儿想到之后父亲或许会对她如此任性行为暴跳如雷?
啊对了,母亲如何了?
知道她代替小婉前往祥庆城肯定生气又无语。
第二日,圣殿中,充满着期待,十六岁的少女掀开了盖在头上数日的盖头。
她看到了什么呢?
她看到圣殿之上没有想象中的黄金铺地,汉白玉石柱与金碧辉煌,只有不同材料的雕塑佛像,狰狞怒目从上而下冰冷俯视着她;
失去了光泽与弹性、盖着不同程度灰烬的大块皮质被制作成佛祖的袈裟加身;
高堂之上,身披帝王明色龙袍的生物没有头颅,脖子上像是鲛油之灯的芯火橙黄摇曳,周遭笼罩一层,身体如腐朽的古藤枯木,手腕处又有羚羊一般的犄角……
胳膊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巨大力道一把死死钳握,少女原本就紧绷至几乎跳停的心脏猛然一颤,她回过头去,看见了自己的父亲。
只是那张昔日熟悉的脸已经不那么熟悉了。
整张脸此时此刻变作了被扭曲潦草的一副作画,神情纠结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