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这日,天色向晚,细雨如丝。
坤宁宫内烛影摇曳,那烛火映在雀金裘上,光影跃动,恰似跳着胡旋舞一般。
薄荷脑的清幽香气,裹挟着丝丝雨意,悠悠沁入帘帷之中。
贾环正与黛玉一处,手中把玩着松烟墨,不想竟蹭花了黛玉那如芙蓉般娇艳的面庞。
他非但不收敛,反倒凑近了去,细细瞧着黛玉睫羽上闪烁的微光,笑道:
“当年在潇湘馆翻看《九章算术》的时候,可想不到如今还有这般别样用场。”
黛玉轻嗔一声,随手拈起案头西域进贡的琉璃算珠,将那冰凉的棱角贴于贾环颈侧,说道:
“前儿宝丫头递了安东商船的账本过来,云丫头也改良了水转翻车……”
正说着,鎏金暖炉里“啪”地爆开一个火星,惊得黛玉腕间月光石手钏叮咚作响。
那腕上新添的安西都护府官印金镯,硌在贾环掌心,竟似比凤印还要灼人几分。
黛玉又道:“二姐姐如今管着女科考绩,四妹妹的画院还收了波斯学徒。”
说着,突然用算珠挑起贾环腰间的九龙佩
“就连五儿都在司农寺育出新稻种了。
姐妹们都这般能干,陛下当真不再添几个人才,充实后宫?”
话还未说完,那话尾却被薄荷脑的香气堵在了喉间。
恰在此时,贾环衔着药盏凑上前来,恰似一阵春风搅乱一池春水,将文渊阁的松烟墨、户部的檀香算筹、西域的葡萄酿,都化作了缠绵的情思。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贾环双手捧着黛玉的面庞,眼中满是柔情蜜意,却又带着几分戏谑,轻轻啄了啄她的唇,笑道
“应付你们几个,我都费尽心思了,若再添几个,莫不是要把我累得散了架不成?”
这一番话惹得黛玉腕间金镯猛地撞出清脆声响,惊得鎏金暖炉里窜起一串火星子,恰似当年大观园除夕夜那炸开的金丝菊烟花。
黛玉指尖琉璃算珠“咔嗒”碾过贾环腰间九龙佩,忽地将沾着薄荷脑香气的帕子甩在他鼻尖,说道:
“陛下可莫要打岔。
且说那小吉祥,在这后宫在册妃嫔里,就属她年纪最小,可也快二十六了,还比陛下您大上几个月呢。”
说罢,顺势将算珠往炕几上一拍,墨玉棋盘纹的袖口拂过鎏金暖炉。
“如今宗人府递来的折子,比户部盐税册子还厚。
前日太上皇赐宴,特意让夏守忠抱来太祖朝起居注~”
黛玉指尖蘸了茶汤,在紫檀案上轻轻画着圈
“整整三卷,专拣着选秀的篇章念呢。”
贾环伸手捏住她的皓腕,那金镯上的纹路烙在掌心,说道:
“昨儿文渊阁的老学究们还夸赞你改良的活字盘呢,怎么偏在这事上这般较真起来?
倒像那年咱们偷拆西洋钟,非要数清里头的齿轮数。”
“少混说!”
黛玉抽回手时,金镯撞在青玉笔山上,惊得檐下铜铃叮咚作响
“上个月太医令报的脉案,宝姐姐月信迟了半月,后来又落了空,探丫头调理了半年才……”
话说到此处,忽地咬住唇,那芙蓉面上泛起如西府海棠般的胭脂色。
贾环听了,微微一怔。
他此前让户部统计过,大周女子平均生育年龄在十六岁,平均寿命也不过三十出头,每次生产都如同在鬼门关走一遭。
便是在大户人家,亦是如此,就像贾府里,贾珍、贾赦的原配,都是生了孩子后元气大伤,没过几年便去世了。
想着自己如今后宫中的妃嫔,都已年近三十,确实不宜再生育了。
主意既定,贾环搂住黛玉,一脸正经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