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色西沉,街上的人群少了许多,只剩下几个还没卖完菜的摊位和几个捡菜叶的人。
张箴送黎沅回府,两人很默契地一路无言,微妙的气息在暮色中蔓延。
快到黎府门口时,张箴终是没忍住,打破了沉默,“黎沅,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他望着她,眼中藏着几分热切。
她既未答应,也未拒绝,只是轻声说她想回府了,于是他便送她回府。
暮云合璧,残阳敛尽余晖,黎府门口的灯笼亮起,暖黄的光晕,映亮了张箴的眼睛。
黎沅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缓缓开口道:“你在这等会儿,我有东西给你。”
语毕,转身走进了黎府。
张箴在门口等了很久,才终于看到黎沅的身影再度出现,她手里拿着一幅卷好的画。
画卷缓缓展开,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屋子,乍看之下,与其他屋子并无二致。然而,屋内一个木架子却格外显眼。
“这是?”张箴疑惑地问道。
黎沅微微蹙起眉头,这画是她重生之后特意找画师绘制她找到玉佩的那间屋子,可看张箴的反应,竟像是从未见过一般。“你没有在你家见过这样一间屋子?”
张彤将她关押的那间屋子,处处彰显着奢华,屋内的陈设每一处细节都透露着不凡的品味,单说架子上摆放着的花瓶,看着就是前朝古物,价值不菲。
张彤那时登上皇后之位不过短短一年,以她目前的财力和势力,绝无可能购置下如此奢华的屋子。
稍加思索,便不难推断出,这屋子应是张府的产业。
张箴满脸惊讶:“这画上的屋子是张府的?”
“没错。你们府上有这样一间屋子,你帮我找到它。别问原因,别大张旗鼓地找,找到之后,我们再谈成亲的事。”黎沅低下头,脸上一阵发烫,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她原本想偷偷查证此事,并不牵扯张箴,与张箴划清界限。
现在她让张箴去查此事,那便意味着她牵扯张箴了。
她想试一下,就算母亲的死或许与张家脱不了干系,但是她想试一下,少年情深是不是可以抵万难。
张箴瞧着少女模样,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内心欣喜,却又努力按捺住情绪,伸手接过那幅画,郑重地说道:“行,找到屋子之后,我就找人来你家提亲。”
短暂的羞赧过后,黎沅想到赵安和母亲的事,心中一阵烦闷,很快便恢复了平静,神色认真地说:“那也得等你找到再说。我们成亲之事,先别跟任何人提起,一切等你找到那间屋子之后再定。”
张箴听到这话,脑袋“嗡”的一声,“我们成亲”这四个字在他心间不断回响。他细细品味着这四个字,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笑着应道:“好。”
当天回到府中,张箴立刻叫来心腹小厮宝吉,将画给他看,吩咐他务必找到画中的那间屋子。起初,张箴以为此事轻而易举,可结果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他几乎翻遍了整个张府,那间屋子却如同虚幻之物,只存在于画中,不见踪影。
“少爷,黎大小姐该不会是在诓骗您吧?”宝吉这几日为了找这间屋子,东奔西走,累得腿都快断了,还得小心翼翼,生怕被人察觉,心里别提多委屈了,忍不住嘟囔道。
“她不必诓骗我。”张箴又打开那张画,这几日他又看了这幅画几次,他才发现架子上放了一个青铜瓷瓶,还有他总觉得那瓷瓶有点眼熟,又想不起哪里见过。
“你真的将所有屋子都看完了。”
“天地良心,小的真的把所有屋子都看完了。”
他收起画,既然找不到屋子,或许可以从架子上的物件下手。
他将那个瓷瓶画下来,递给宝吉。
“你拿着这瓷瓶去找府里老嬷嬷打听一下,府里有没有人见过。”
将那幅画交给张箴之后,黎沅也没闲着,此时她一袭男子雀色长袍,随意地靠在花容楼二楼栏杆边,手中握着半盏残酒,目光悠悠地扫过楼下那一片热闹喧嚣,看上去就是一位翩翩公子。
楼下大堂,人潮涌动。男人们肆意的笑声、酒杯碰撞的脆响、姑娘们娇柔的嬉笑,交织成一曲喧闹市井图景。
舞女们身姿如风中柳丝,轻盈旋转、舞动,薄如蝉翼的衣衫随着动作飘飞,引得台下叫好声一浪高过一浪,宾客们毫不吝啬地将手中银钱抛向舞台。
“公子,露珠来了。”
来人身着一袭浅粉色烟罗纱衣,纱衣轻薄柔软,随着她的走动,若隐若现地露出里面藕色的丝绸内衫,一头乌黑如瀑的长发,梳成繁复华丽的堕马髻,几缕碎发俏皮地垂落在白皙的颈边,髻上插着一支赤金镂空雕花凤钗,红宝石镶嵌的凤眼红得夺目,尾羽处的珍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微清脆声响。
露珠瞧见黎沅,先是一怔,随即眼中闪过惊喜,脱口而出:“小姐,是你!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那杨家的人没来找你麻烦吧?”尽管露珠看起来安然无恙,可黎沅以防万一,还是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