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思嘉自己也谈过了恋爱,也看过周围的朋友谈,大多吧也就那么回事。
在一起因为一时的新鲜感,无聊的消遣,又或者只是想证明自己长大了,想干点成年人的事,这种恋爱不需要经历多大的磨难,吵几次架都能分道扬镳。
到目前为止,彭思嘉只从闻野身上窥见了真正爱一个人时的样子,是曾经再傲气也会为那个人俯首低腰,用尽所有对对方好,还不求一丝回报。
所以她和林杳视频,就特意来了闻野当网管的这家网吧。
果然一提到林杳的名字,就像是在深不见底的山渊扔进一簇火把,少年冷寂黝黑的瞳孔一下有了光。
她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怎么就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但她就是单纯作为个旁观者,也觉得不该是这样。
如果连这样的爱情,都只能潦草地收尾,那她以后还谈个毛线的恋爱啊!
“你要是还喜欢杳杳,就去找她啊,不管遇到了什么,只要有爱就不要紧。”彭思嘉给他撒鸡汤:“你没听过最近往上特流行的话嘛,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1】
闻野抿着唇角没说话,包间外传来一道烦躁的嚷嚷声:“网管呢?我游戏打得好好的,这机子怎么黑了啊?”
“我出去弄一下。”
闻
野留下这一句,出去找到刚嚷着的红毛青年,给他检查了下电脑,蹲下身把松动的一根连接线插上,等着重新启动。
旁边坐着红毛的女朋友,正用电脑在追剧。
她戴着的耳机质量差,漏音严重,他听到男主求婚时说得激情澎拜的台词:“虽然我没车,没钱,没钻石,但是我有一颗永远爱你和陪你到老的心。”【2】
剧里的女主和电脑前的这女生都哭得稀里哗啦的。
闻野嗤了声,偏头看向重启的电脑,淡声说了句好了,在红毛“什么破几把网吧啊机子总出问题”的唧唧歪歪声走回收银的前台坐着。
那样一颗心,当谁没有似的,可顶什么用?
他一个右手残废的人,纹身机再也拿不起来,出租的司机当不了,甚至连去餐馆端盘子,都没人要。
只能跟个废物似的窝缩在这个烟熏雾绕的小破网吧,当个一月拿三四千,看机子,还经常被呼来喝去的网管。
他什么都给不了她了,一只手,连照顾都照顾不好她,难道要用一句虚无缥缈的“我爱你”去拖累她一辈子吗?
刚视频里一晃而过的男生,闻野还有很深的印象。
林杳高二那年的平安夜,那男生过来找过她,就他看她的那个眼神,不管是过去还是刚才,闻野都能百分百确定他还喜欢她。
算算时间,也过去四五年了,那男生勉强算得上是长情的了,刚小姑娘不还说他现在是她的学长么,证明他不仅家境好,自身条件也很优秀。
林杳以后要是跟那男生交往,也挺好的,至少肯定不会在被别人问到男朋友情况时,被嘲笑看不起。
闻野拿出手机,如今靠着左手拇指敲字已经比较熟练了,但今晚短短二十多个字,敲了不下半小时。
最后给那只加菲猫头像发过去:【你总共给我打了二十万,你欠我的都还清了,不用再给我打钱了】
她不欠他什么了,从此可以更纯粹地恨他或者讨厌他,又或者是更干脆地把他遗忘。
怎样都好,只要她能心无旁骛地开始新的人生-
四年本科读完,林杳继续读研,她跟一个中国的,还有一个新加坡华裔女孩儿合住一个寝室。
某一天,那个新加坡女孩儿突发奇想想去纹身,但又不敢一个人去,便央着她和另外一个室友陪着。
她们找到一家华人开的纹身店,沟通好价钱和图案后,新加坡女儿跟着刺青师去了屏风后,林杳和另个室友在外边等着。
纹身机发出滋啦滋啦的噪声,室友抖了抖胳膊:“这声音听着就好吓人好恐怖啊。”
她说着看向林杳:“诶杳杳,你眼睛怎么这么红了?”
“好像掉了根睫毛进去。”林杳用手揉了揉眼睛。
耳边滋啦滋啦的声音一下把她带回了高考完的那个暑假,她天天晚上去闻野的纹身店,他在屏风里工作,她在外边的小桌子看书写题玩手机。
等到十一二点,他锁门,两人一起回家,一路上经过好多小吃摊,他总问她要不要吃这要不要吃那。
有时是一串菠萝,有时是几串铁板鱿鱼,她吃不下的又都给他,他毫无芥蒂把她吃剩的都吃完。
她思念那会儿的日子,更想念的……是他。
五年了,她心底再深的怨也被时间一点点冲刷掉了,他所有的好又全都清晰的,深刻地浮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