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朝他走过来。
林钦文起初以为是附近来要钱的流浪汉,从皮夹里拿出张纸币想把人赶紧打发了,却听那人喊了他一声林叔叔。
他这才仔细瞧去,车窗外的少年寸头,短鬓角,眉骨深邃,五官棱角清晰,冷硬又凌厉。
并不是一张容易忘记的脸,林钦文想起了他是谁,也记起当初女儿那次突然回来后有多久一段时间都是闷闷不乐的。
今天是下了雨的,但六点钟就停了,林钦文那时出去过一趟,记得很清楚。
而此刻少年身上那件黑卫衣是湿的,脸色发白,薄唇也因冷而微微抖着。
可见他晚上六点之前就过来了,一直在冷风里等到现在,今天最低温度可是只有四五度。
林钦文用商人思维,想当然地觉得他不远万里飞过来,肯定是为了找杳杳复合,先找到了他,也是想让他跟杳杳面前说些好话。
故意弄出这么一副惨样,也不过是想博同情。
林钦文皱了皱眉,心中又觉可笑,他之前就不太看得上他,怎么可能会……
少年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声线紧绷着问:“杳杳去复诊了吗?检查结果怎么样?”
女儿上星期才复诊完,林钦文愣了下回答:“很好,医生说她已经彻底痊愈了。”
少年眉眼明显地放松下来,对他说了句谢谢后又朝他递来个东西。
林钦文狐疑地接了过来,到手后发现是张银行卡。
“这张卡是杳杳给我的,这两年她一直在给我打钱,还她当初治疗的费用,卡里有三十万。我听她朋友说她最近在考驾照,麻烦叔叔拿这钱给她买一辆代步的车。”
他说完抬脚离开,身影悄无声息地消失于茫茫夜色里,就如他来时一样。
之后一连很多天,好几个月,林钦文都没看见他,这才终于确定,他不远万里地飞到英国,淋了雨受着冷等了一晚,就为了把三十多万交给他,听到一句杳杳身体痊愈的话。
林钦文扪心自问,哪怕自己年少时做不出这么热血上头的事,身边的男人也没人能做到。
这种刻骨的感情,一生难有一次,一旦有了,便是终其一生,很难被时间消磨。
林杳不知道爸爸跟妈妈说了什么,但妈妈总算松了口,她七月份拿毕业证书,在此之前就已经给平城最好的那所医院投递了简历。
她本科和研究生都是剑桥的,还是一路拿着最高奖学金读上来的,很顺利的就收到了offer。
她留到七月底,和父母弟弟过完自己二十六岁生日,当晚坐飞机回国。
到平城是上午九点多,她推着行李箱走出出机口,很快找到酒红色长卷发,手里还举着个霓虹灯接机牌晃的彭思嘉。
彭思嘉是林杳这几年唯一还时常有联系的朋友,她回国的消息也只告诉了她。
林杳加快脚步朝她小跑过去,弯着眼笑起来:“你这阵仗弄得像接明星似的。”
彭思嘉激动得嘤嘤直叫,一把抱住她:“杳杳你这张脸,想进娱乐圈那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彭思嘉开了车来,一辆粉色的小电车,车门贴着可爱的helloKitty,她把后排车座倒放,搁进去林杳的行李箱。
“杳杳你中午想吃什么啊?”彭思嘉做满钻的手指打着方向盘,侧头问她。
“都行呀。”林杳笑着道:“反正我在英国待了这么久,现在连飞机餐都觉得好吃了。”
彭思嘉也收到过她发的食堂餐食照,那玩意儿她看着就没胃口,更别提吃下去了,她顿时语气同情得不行:“这些年可怜我们杳杳在那边遭罪了,走,我们中午去吃海底捞,下午去锅包肉,晚上再去大排档整两锅麻辣小龙虾。”
她豪气云天地说完,没多久仪表盘就显示左轮胎压低。
“天,我不会这么倒霉吧,又压到钉子了吧?”彭思嘉下去查看一番,果然轮胎正面有一块破损。
林杳也跟着下来看:“我们打电话叫保险公司来吧。”
“我三次免费拖车服务都用完了,我刚看了下,轮胎漏气不严重,彭一凡的汽修店就在附近,我开过去让他修。”
两人重新坐上车,林杳有点惊讶:“我记得你哥以前学不是的修理专业啊,怎么又开了汽修店了啊。”
她后来刷空间没有刷到过彭一凡的说说,还特意点进他头像,想看看会不会看到有关闻野的信息,结果发现自己被他删了好友。
“他学的那个专业找工作比登天难,只有考公一条出路,但他那个脑子,考了三年多连面试都没进去过一次哈哈。”
彭思嘉嘲笑起他哥来毫不客气:“后来我姑姑姑爹没办法,让他又去学了门修车的手艺,再后来我们那一片不是都拆了嘛,有了点钱,我姑姑就给他开了个小汽修店。”
说话间彭思嘉把车停在了路边,林杳往窗外一看,正对面就是家挂着一凡汽修招牌的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