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毛芸却也不敢把拍摄排得太紧密,做一休三,赚钱不累。
她灌了几口罗闵递的水,甜滋滋的,感叹两句恋爱的酸甜便放到了一边,和他说起注意事项:“摄影师脾气比较怪,掌控欲强,你别和他计较,别生气,别激动,我们早点结束早点回家,啊。”
也不怪她特意叮嘱,段兰华是有真本事的,不少名流巨星都被他拍过,但长期合作的没有,时尚杂志邀请他合作的不少,但没一个能受得了他阴晴不定的性格。
提前数月定下的策划,他现场见了模特一眼就全部推翻,让人扯着烂布,妆容只上半边,拍了半小时便算万事,中途还不给人半点反馈调整,有时甚至还要将人贬得一文不值。
即便成片不错,那过程也够叫人苦不堪言。
不过因其风格独特,技术高超,仍由不少人邀约他,排队排到了三年后。
罗闵属于插队,不过是段兰华主动提出合作,从去年起便定下了,本该在今年年初就开拍,却因罗闵身体问题一推再推。
要不是对方是段兰华,毛芸宁愿让罗闵在家多躺几月好好休息。
罗闵点头应了,想段兰华高兴不高兴的,左右也不过几小时的功夫,他做自己的本职工作,以后会不会见不见面都两说,能吵什么呢?
可一见了面,罗闵就知道段兰华这人有多招人烦。
三十不到,肤色惨白,颧骨高,眼神扫来像把淬了冰的刀子,一眼便把人剖开,审视五脏六腑的构造,好挑选对他有用的器官。
罗闵冷着脸受他审视,脸上揉了片红印。
——段兰华捏的。
“脸上没擦东西?白得像鬼一样。”段兰华挑剔。
“您摸了还不知道么。”罗闵刺回去。
“站起来转个圈我看,把头发撩起来,鞋子里塞的增高垫抽出来。”
罗闵把头发绑了,鞋子径直脱下,光脚原地转了一圈,身高腿长,肩平背薄。
众人屏住呼吸,等段兰华决断。
“五分钟后开拍,不用化妆,带他去换衣服,把那个丑耳钉摘了,戴我带来的那款。”
毛芸气得直哼哼,不过见罗闵换了衣服耳钉出来,又赞叹道:“这耳钉像血珠似的,还真挺好看的,比我送你的看着贵多了。”
服饰很简单,看着同粗布麻衣似的,看不出多少剪裁,但挂在青年身上,随意折下的褶皱便同精心设计过似的。
一张脸未经任何粉饰,在强光下仍然五官清晰立体,素净而不显寡淡,黑发素衣,耳边一颗如血珠般点缀的耳钉鲜艳,平添几分攻击性,却难以夺走对那张脸的注意力。
置身场地中央,受众人注视的青年没有半分不自在,随意地站着,眼神平静,甚至主动对上段兰华的目光,提示道:“五分钟到了。”
段兰华却道:“把灯关了,到室外拍。”
人造光仿佛是一种亵渎,生硬冰冷,段兰华实在无法忍受,迫不及待要带人外出吸取日月精华。
从美色中回过神来的毛芸噔噔噔跑过来,摆出一派沉稳模样,“段老师,这时间耽搁太久了吧,咱们不是说好拍室内吗,而且今天气温,您瞧,才刚破两位数。”
声音在段兰华的冷凝下越来越小,毛芸简直快在心里尖叫。
“拍还是不能拍。”
“能拍,但是……”毛芸虽不想错过这个好机会,但今天外边阳光虽好,但穿着单层衣服,罗闵少不得要受冻。
感冒可大可小,但落在罗闵身上,就危险得多了。这一单成了,能顶小半年的生活费,可毛芸也不是要钱不要命的人,于是便想着拒绝。
她咬咬牙,“拍不了,咱们沟通的时候就说了,只能拍室内,不能让人受冻,您都答应了,现在临时反悔,确实拍不了。”
“我倒不知道他有那么金贵。酬劳翻倍,出去拍。”段兰华眯着眼。
“不是钱的事!我们罗闵身体不好,说了不能拍就不能拍。”
“你说不能就不能?”段兰华转过去,向着灯下人道:“今天拍还是不拍,不拍,以后就别想拍了。”
他自知天赋过人,恃才放旷,性格刁钻,从不给人留面,在他这里,只有他说了算的份。
他是罗闵现今能接触到最好的摄影师,放过这个机会,罗闵日后再想找到能与他相比的合作机会,屈指可数。
段兰华傲慢地等着罗闵屈服,而后开展他拟定的一套完美的拍摄计划——在他看到青年站在轮廓灯下便悄然成型。
“不拍。”
罗闵自光下走出,单手摘下血红耳钉,走至段兰华面前,松手,耳钉落入他的马甲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