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幕降临,四野进入漫长沉睡。
屋外的天空仿佛被墨水浸泡,沉甸甸的,浓郁、湿润,一瞬间电闪雷鸣,降下瓢泼的雨水。地面也在随之震颤,高楼摇摆,行人们早已消失不见……但唯一屹立不动的是那座宅邸。
像是某种新生,刹那间光线也消逝了,视野回归到黑暗里。
再醒来时,一睁眼,面前是一块天花板。
帝大的宿舍有双人间,统一的大白墙和胡里花哨瓷砖,天花板的吊灯是学校自己装的,远远看去像天上趴着一只钢丝灯泡蜘蛛。
有那么一瞬间,费凌以为自己回到了过去。
等下就能见到傅司醒在炖牛奶羹,柳良辞在楼下等他上课……诸如此类。
但并没有。
宿舍的另一张床铺是空的。
时间线又回到了两个月之前。
“费凌,你今天竟然来上课了……休息好了吗?”大课上,熟悉的同学见到他都很惊讶,“我才听说你出院了。”
“我没事。”
话虽如此,他的身体实则很疲乏,车祸的后遗症在他身上格外明显。
任谁见到他,都忍不住侧目凝视。他整个人病恹恹的,面色苍白,黑色的羽绒服和黑卫衣,对比浓烈,他坐在那儿就是尊苍白脆弱的瓷人。
旁人说话声音都放低了些,生怕吵到他。
在这个世界里,他并没有因为车祸而身亡或失忆,而后以正常的方式继续生活下去了。
这就是那个人想要的?
费凌是一个人来上课的,他下意识地想联系柳良辞,但通讯录里已经没有这个人了。就像男友一样,成为了不存在者。
水课,教授也不点名和提问。他没有拿速写本,只在手机上翻查,很快就得知自己的养母并没有孩子,段家兄弟也不存在了,世上也没有关于乘淮的新闻。男高中生……大概也是不存在了。
所以,那个人在哪呢。
课后。
“原来你今晚不住宿舍?”身旁的同学小脸微红,“要不……我送你回家吧?”
他难得坐在费凌旁边,只想和对方多说几句话。
冷美人头也不抬,低垂着的浓而长的睫毛轻轻颤着,他在本子上不知道写了什么,眉心舒
展开。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他说。
费凌在门口打车回了家,路上有些犯困,他的身体比之前更差的,他怀疑说不准还有鬼魂的性质。
洗完澡,躺在床上,精神才好了一些。
养母大部分时候都不在首都,这个时间仍在外面驻使。
他自己倒了杯茶水。
窗外有些雨声。费凌去关窗,瞥见楼下的管家正站门外张望,看不清神色。他恐高,这个距离看久了就晕,将窗户关了就坐到沙发上。
管家和他拨了个通话,说:“少爷,外面有个男人一直在看楼上,开了辆银色的车来的。是少爷的朋友吗?”
“应该不是。”
费凌在首都的发小不多,非要说的话,可能是魏城,但这阵子魏城不在这儿。
好在管家拍了照片。
费凌在手机里看了眼,一辆陌生的科尼塞克跑车,挡风玻璃后是个面目陌生的年轻男人,拿着烟,视线往上眺望着段家这栋楼。
管家说,这个男人在附近徘徊了半小时,本以为是走错的,他后来觉得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