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尚不知令牌被夺,兀自操笛猛吹,召唤群尸。
过得片刻,群尸自屋内蜂拥而出,向他围拢过来。
那黄衣人胆气一壮,向前迈了两步,冲着屋上叫道:“臭小子,你们不爱下来,那就等着领死罢!大爷不奉陪了。”嘿嘿嘿地低笑数声,随即发觉群尸一个个眦目露齿,神情竟然颇不同往常。
他笑声遽止,低头一看,脸色大变,颤声道:“咦,令牌呢?”双手不自觉地瑟瑟发抖,在身上遍摸遍寻,但哪里找得见?
他只当是同李逍遥交手之时,无意间跌落地下,赶忙俯身趴下,四处搜看,亦是不见一丝踪迹。
此刻天色渐暗,那黄衣人双目圆睁,口中喃喃地不知在说着甚么,片刻工夫便已额上见汗。
他一面搜寻令牌,一面慌慌张张地抬头瞥上一眼,眼见群尸愈行愈近,恐慌之下,面色如土,只想转身逃开,可是两股栗栗,竟一步也迈动不得。
蓦地里只听他骇极而呼,一头尸妖猛扑过来,张臂向他抱去。
那黄衣人赶忙以手撑拒,被尸妖一口咬中掌缘,登时连皮带肉扯掉一块,痛得长声惨嚎。
那尸妖将肉块囫囵吞下,欲待伸颈再咬,却给他避开,当即抠住他右腮,二指去挖他双目。
那黄衣人仰面欲避,突然颈间一紧,却是另一头尸妖冷不防钻了出来,双爪齐施,将他脖颈死死叉住。
他奋力挣扎,张口欲呼,猛觉面上钻心般的痛,一对眼珠已被血淋淋地攫了出来。
那黄衣人一阵撕心裂肺似的惨嗥,双拳乱挥乱打,眼窝中鲜血涔涔而下,神情十分可怖。
群尸全然不避,给他打倒了两个,余众趁机一拥而上,将他扑倒在地,你争我夺,爪撕口咬,顷刻间扯成了一地碎肉。
屋顶众人看到这一幕群尸争食活人的惨剧,心下无不骇然,赵灵儿和智泽转过了头去,紧闭双眼,不忍看见他血肉模糊的惨状。
群尸给鲜血激发了兽性,望见屋顶还有活人,不停地跃起扑击,像是要隔空将李逍遥等人抓了下来。
又有的以头作锤,猛撞壁板,震得梁上尘土簌簌而落。
李逍遥急中生智,道:“大伙儿都别愣着,快放暗器!”众人身上哪来暗器?
纷纷揭下屋瓦,向尸群中掷去。
不料这些尸妖浑身上下坚愈铜铁,瓦片或中头颈,或中胸腹,打得笃笃有声,却是毫发无伤。
丢了一阵,江少云先泄了气,停手叹道:“算了罢,大伙儿不必费力气了。”
李逍遥沉下脸道:“江大侠又有甚么狗屁好放?”江少云道:“这样丢几块砖头、瓦片下去,好像挠痒痒一般,有何用处?还不如省些力气的好。”林月如等人见状也都陆续停手。
李逍遥气得冷笑道:“好啊,既然如此,大伙儿索性坐下来喝他妈的一壶,等这帮家伙自己走开,岂不更好?”众人面面相觑,都不做声。
智泽上前扯扯李逍遥的衣袖,指着那令牌道:“你挂了令牌下去,尸妖便不会咬你。”
李逍遥一怔,随即明白他的意思,不禁好奇心起,解下令牌,借着微弱的光线翻覆验看,只见上面以朱笔画着三个似符非符的怪字,却并无甚么奇处。
林月如道:“智泽小师傅既如此说,逍遥,你带着令牌先走,我们随后跟来,大家一齐冲出镇去。”
李逍遥望望屋下群尸,又看看众人,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
智杖道:“这小秃驴说话好似放屁,我劝你最好别信。”
李逍遥微微一笑,心中反复思量,知道再无别路可走,当即一咬牙,说道:“好罢,我这第九流的江湖混混便做一回先锋,替大伙杀一条血路出来!”整整衣衫,转过身去,正色道:“江大侠,听说你的剑法已练到甚么大成、小成的,十分了得,他们几人便交给你了,记住,千万要当作亲爹亲妈一般看待,不可出了岔子!”哈哈一笑,不待他答话,纵身从屋顶跃了下去。
那受伤的汉子此刻兀自昏睡未醒,智杖将他负在肩上,和众人一起来到檐边查看,见群尸只是转头望望李逍遥,并无异动,知道智泽所言不差。
当下林月如和赵灵儿在前,智泽、智杖居中,江少云断后,一个个次第跃下屋去。
他们几人身上并无令牌,群尸一见,登时骚动起来,纷纷嘶叫着让过李逍遥,向屋下猛扑过去。
李逍遥既知尸妖不畏刀剑,便弃之不用,见那黄衣人所遗的木杖十分合手,当即弯腰拾起,木杖贴地横扫,打中了一头尸妖双踝。
那尸妖咚的一声栽倒,滚了几滚,翻身爬起,又去追赶众人。
李逍遥见它理也不理自己,喜得欢声叫道:“这鬼令牌当真要得,大伙快他妈的逃啊!”舞动短杖,一通连戳带打,将群尸打得接连翻倒。
江少云等人趁机冲上小路,向镇后奔去。
其时天已半黑,李逍遥心道:“半夜里乌漆麻黑的,没亮子照路可不大方便。”见众人已逃出一段,谅必暂无危险,便不再追赶,就地寻了些枯枝束在一起,点起两枝火把。
火光一闪之间,望见那黄衣人的竹笛丢在脚边,心中一动,上前拾起,暗忖:“这厮会吹笛召唤尸群,倒也有趣。不过我没学过这门功夫,万一曲调吹得差了,反引得尸妖来咬,可就大大的不妙。”但想这笛子或许有其他用处,不妨拿了再说。
当下揣入怀中,将木杖别在腰间,两手分持火把,向众人去路追了过去。
奔出不远,只听得前面吵成了一锅粥,二女的叱喝声夹杂着江少云的咒骂声、尸妖的吼叫声,种种声响汇成一片,场面蔚为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