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师叔在一旁也是无奈摇头,却是站了起来,抱拳告辞:“仙子,我们叨扰多时,也该回去了。”
“沈兄言重了,故友难逢,何来叨扰?”
娘亲不以为意,起身挽留,“若不嫌弃,沈兄不妨用过晚食再走。”
“本当求之不得,可惜我还有官役要交差,不敢延误。”
“既然如此,倒也不急于一时,想必总有机会。”见沈晚才满面惋惜,娘亲也不强求,与我一齐将赤锋门一行人送至苑门口,眼见三人走了几十步,那末尾的沈氏幼女又回头喊道:“二哥,后日我再来找你玩耍,别忘了我的及笄之礼!”
我只得抚额应道:“……好。”
却见沈师叔回转身来,再她小脑瓜上敲了几记,沈婉君似是吃痛,捂着脑袋跑到前头去了,沈师叔则在后面追赶,唯有粟先生不为所动,照着方才的步调地走出巷子,似已对父女的你来我往习以为常。
瞧见这一番情形,我不免无可奈何,望向娘亲,仙子也微笑摇头。“霄儿,与娘进去吧,娘叫人点送晚食来。”
“是。”
我与娘亲并排而行,鼻中尽是清幽香风,忽闻仙子天籁之音:“霄儿,明日那黑风寨的贼匪便要受刀斧之戮,可要去观刑?”
“嗯……”我略作思索,虽说他们也受虞龙野之骗,但到底杀人放火、劫道掠民,亦是死有余辜,还是去瞧瞧的好。
“霄儿既有如此打算,那今日便养精蓄锐,省得明日又筋软骨酥,下不了床,误了观刑。”
“啊……娘亲,这……”
我本拟强撑几句,但想到自己曾经元阳大损、动弹不得的模样,实在反驳不得,只能支吾道,“好吧,还是依娘亲所言。”
“霄儿宽心,明日娘自会举身侍奉,让你要得够够得,成也不成?”仙子转身相对,手捧住我的脸颊,满目温柔,宠溺无比,话中的浓情蜜意险些教我骨软体酥,就连今日不能享受鱼水之欢的郁闷都抛诸九霄云外,心满意足地点头。
“霄儿真乖。”
香风微动,仙子在我额头上轻轻一吻,嫣然一笑,便恢复了平常的神色,莲步轻移,向苑厅走去。
我则捂着额头上无形而温暖的唇印,跟着娘亲身后傻笑。
与沈师叔相谈一番,已是近晚,用过饭食,傍晚临别之际,只觉娘亲天仙化人、仪态万方,可床笫之间仙子却是风情万种、婉转承欢,种种旖旎历历在目,当真教人心痒难耐。
但娘亲仙体销魂摄魄,一番酣畅淋漓的欢好之后多半元阳虚损、骨软筋酥,为不致错过明日观刑,只好强忍欲念,采练凝炁,凝神静气,安然入眠,以便养精蓄锐。
次日,用过早食,约巳时三刻,我与娘亲便出了拂香苑,双双策马,往外城而去。“娘亲,行刑是在外城西坊菜市口?”
仙子一袭白袍,面覆雪纱,轻轻颔首,天籁之音便如甘霖天降:“不错,自白虎王朝本就重律严刑、立法崇威,肇建之际,诸侯遗留子弟有私谋复辟者,为儆效尤,判处极刑者皆当众施刑,朝野上下果敬而畏之,于是后世王朝皆沿袭此举,以立法威。”
“原来如此。”
我轻轻点头,想起昨日沈婉君对我杀敌报仇不惧反喜,除了他们沈家本就身涉武林、耳濡目染,恐怕也是见识过死刑犯喋血街口的场景,有些见怪不怪了吧。
“娘亲,我瞧话本里写行刑之时都选在秋后的午时三刻,为何这黑龙寨的匪首却是受缚不久便要就戮呢?”
“霄儿记性不错,一般斩首大辟确是秋后,不过却有些人不在此列。”娘亲微微颔首,语带赞赏,而后解答道,“一者自然是身犯谋反、欺君之罪的犯人,一经查实,即刻斩决,罪不容赦;二者则是身犯十恶不赦之罪的逃犯,各地将案卷证据备齐,交由刑部审定、天子御批,印玺张榜后,若可擒拿归案,各地可以便宜行事,勿需待帝勾决。”
“哦,那这黑云寨的贼匪想来便是榜上有名的凶犯了。”我恍然大悟,而后想到我们母子的肖像也在楚阳县城的缉凶榜上,不过没有御批玺印,多半不致于遭擒之后便受刑诛——当然,一半差役多半是擒不住我与娘亲的。
“不错,娘在白水城时看过的情报搜录中,黑云寨已在楚阳附近横行了五年有余,罪恶多端,早该天诛。”
正说话间,却闻前方人声渐沸,只见街道逐渐宽敞,两旁挤满了摊贩,人来人往,较之内城的坊街更显熙攘。
更显眼的是,菜市街口岔道处,搭建了一座土台,以拒马围成四方,里头十几个身着皂衣的差役正在忙碌,五名面带贵气的男子却棚下安坐乘凉。
土台上,三个刽子手身着红衣、头戴红巾,对襟圆领,正在烧香,对着数个木墩揖拜,口中念念不停。
至台前四五十步时,娘亲招呼我停缰勒马:“霄儿,那便是行刑之所,官府正在准备,我们便在此处寻个地方观望吧。”
“是娘亲。”
将黑白双骏栓在茶楼前,娘亲在二楼选了一间临街的客厢,我们母子便大开窗棱,对坐饮茶,以观。
行刑台自然最为惹眼,不过来往行人倒没几个驻足观望的,许是觉得时辰尚早,好戏还未上演。
那乘凉的几人,以正中的青袍官员为首,头戴二梁朝冠,身环素银腰带,衣绣???纹样,面有文气、相貌不俗,听着同僚或奉承或谈公事,口应心不应地敷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