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四处扫了一眼,就直接走向那个书生坐的桌子,在他身旁坐下。
雪梅全神贯注地偷听他们的谈话。
虽然她离得远,身边又有个女人在唱小曲儿,但是她的听力极好,他们谈话的内容她一字一句都没有错过。
“袁公子,我们又见面了。银子带来了吗?”
那中年人坐下后向那个书生问道,一边问一边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他说话的声音很难听,有点儿像公鸭叫。
那个姓袁的书生点了点头,说:“带来了。不过我要先看看那样东西。”
那个中年男人的眼睛往四周扫了一下,然后从自己长袍的袖子里取出来一卷东西,是一幅画。
姓袁的公子立刻两眼放光,盯住了那幅画。
他伸手要去取过来看,却被对方挡住了。
“袁公子,我们一手交银子,一手交画。然后你可以坐在这里验画,我当场点银子,等我们都看好了点清了再离开这里,如何?”那人说道。
姓袁的青年书生低头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他把自己的布包袱拿起来放到桌上,推向对面那人,然后又从怀里取出来一叠像是银票的东西递了过去。
那人也把手中的画卷交给了袁公子。
然后他们一个开始仔细查看那幅画,另一个埋头清点银子和银票。
雪梅的眼神好,她远远地一见那幅画就觉得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想了一下,她想起来了:那幅画曾经是她家的东西,以前就挂在客厅里,她小时候几乎天天都能看到。
那是她父亲吴元吉十多年前花了五百两银子从一个逃难的外乡人手里买回来的,据说是宋徽宗赵佶的真迹,堪称无价之宝。
吴元吉本来把它当成宝贝收藏,从不轻易给人看。
后来他结识了庞知县,得知庞知县在书法和绘画上颇有造诣,就把他请到家中来,让他对这幅画评价一番。
结果庞知县一看就看出了问题,说这幅东西不是真迹,而是一幅后人仿徽宗的作品。
不过仿得还不错,一百两银子还是值的。
吴元吉听了满脸羞惭,送走了庞知县。
他庆幸自己没有把这幅画拿出去当真迹到处显摆,还不算太丢人。
从那以后他自然不会再把这幅画当宝贝了,只是随便挂在客厅里。
偶尔接待至亲好友时,他还会拿自己当初买画受骗的事自嘲一下,以博客人一笑。
就在雪梅离家出走的前一年,吴元吉和一位爱画的朋友一起喝酒,一时高兴,就将这幅画送给了那位朋友。
雪梅心想,要么是父亲的那位朋友把这幅画转手卖给了其他人,要么是被人盗走了,现在它又被拿出来当成真迹来哄骗不识货的人。
她正想着,那个青年书生已经鉴赏完毕,看他心情激动的样子,显然是没有看出什么毛病来。
另外那个商人打扮的中年男人也点好了银子。
他们两人先后起身,走出了杏花楼。
出门之后他们就往两个不同的方向走了。
雪梅拿出些铜钱来打发了那个卖唱的,也跟了出来。
她知道那幅画没有什么价值,因此没有去理会那个青年书生,而是跟在了那个中年男人的后面。
她并不清楚他的画究竟卖了多少银子,但是估摸着应该在两千两以上,这也是一笔不小的不义之财了。
那中年男人在县城里左拐右拐地转了几个大圈子,始终没有发现远远地跟着他的雪梅。
最后他停在了一条偏僻小路旁的一栋陈旧的房屋前,屋子里面亮着灯。
他四下里看了看,显然是害怕有人跟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