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得赶在开春前撤走!”贺冬立刻说,说完想到什么,又锁起眉头。
夏青稞带着宜连的同胞们前来,挖通了一条生路,令城中上下都鼓舞振奋。
只是,如今整个净州都在西凉人的控制下,他们就算出了城,也只能往天河高原上走。
冬日的高原,大雪封山,坚冰覆路,难见生灵踪迹。一旦遇上暴风雪,更是危险重重。
贺今行正是为此忧虑:“从云织到宜连,平常走得快也要四天,现在起码要翻番,中途不可能不下雪。”
留与走都前途未卜。
房间里静了半晌,他忽然说:“兵法云,不可胜者,守也。然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两军交战,以正难合,当以奇制胜。”
贺冬愣了一下,随即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你想干什么?”
“我做奇兵,去杀铸邪怒月,让他再也没有从神救口进来的机会。若能成功,西凉人必士气大跌,或可扭转明春战局。”
“那要是没能成功呢?”
“试过才知道能不能。”贺今行抿唇笑了一下,尽量轻松地说:“就算不能,也可以我之牺牲,鼓舞还在抗争的其他人。”
贺冬先前听到“奇兵”二字,他就知道,今行已经打定了主意。听到这话,如心中预料丝毫不差。
他有时候恨这孩子为心中信念不惧死不惜身的秉性,总令他提心吊胆;但他又真切地感到欣慰,少年长大成人,仍怀有赤子之心,就像他的母亲一样,让人心甘情愿地追随。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对方,问:“那城里百姓怎么办?”
贺今行也看着他,向他一揖,“谢谢冬叔。”
而后道:“我想请您和夏兄一起代为看顾,不过我还没有和他商量,得先去问过他。”
“我不能和你一起去?”
“冬叔留下来更好。”
贺冬心知自己功夫平平,强行跟去也是拖累,不再说什么,闷头去自己的药庐。
贺今行则去找夏青稞。
后者不好出现在城墙上,正和妇人们一起揉面,被贺今行叫去县衙时,大家还叫他早些回来,说等着他教大家做绒人特有的团子。
“自你们来这两天,城里热闹好多,多谢你们。”贺今行向他道谢。
被围困日久,百姓们哪怕再怎么坚韧,都免不了变得麻木、绝望。然而宜连一行人的到来,让大家知道还有同胞在乎着自己,甚至还带来了一条退路,便一扫先前的低沉,重新充满希望。
“我们两县说好互帮互助,互惠互利,我也说好要来看你们,践诺而已,不必多谢。”夏青稞还礼,笑道:“如果不是你们帮忙挖了那条到错金山口的渠,我们也没法避开西凉人潜进城。”
当时谁也没想到会有今日,可见一饮一啄,皆有偿还。
贺今行也微微笑:“我还有一事,想拜托于你。”
夏青稞:“但说无妨。”
他便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见对方神色有异,迟迟不说话,又道:“你不是云织的官,没有必须要担下此事的责任。你若为难,我再另行安排,也不会打乱我的计划。”
“不。”后者回过神,说:“这有什么为难?我是有些震惊,这事太危险了,追到西凉境内,不管你杀不杀得了,再回来可就难啦。”
“杀了铸邪怒月就算成功。”贺今行完全不去想之后的事。
“或许有一点疯狂,但你说得对,只要有可能,就值得一试。”夏青稞十分认真地颔首,继而叠掌肃容道:“你且放心去,夏稞答应你,一定会尽我所能,将云织的百姓安全带到宜连。”
贺今行拱手躬身相谢,“若是在大寒之后,我仍无音讯传回,你们就早些转移出城。”
那时,最冷的日子已经过了,天气渐渐回暖,大家可以慢慢地爬上高原。
接着他又把刘县尉、周碾、胡大以及几名有声望的百姓叫来,说自己要出城去做一件秘密任务,将城里后续诸事一一安排明白了。
大家毫不怀疑他会私下脱逃,都担心他的安全。周碾想跟着去,反而被贺今行以人数不宜过多的理由拒绝。
议事结束后,他送大家出去。
桑纯从贺冬那里听见风声,在院子里等他,等人都走了,凑过来小声问他:“我们终于能出去了吗?”
呆在城里这么久可把他憋坏了,看着大哥那几只苍鹰飞来飞去,都羡慕得紧。
“嗯,我们出关去。”贺今行做了个手势。
“太好了!”桑纯立刻懂了,这是要去杀人,“肯定比现在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