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去干什么去了?”
“我帮巴老的孙女买了三颗糖丸。”
“阿莱,你已经讲了这件事情好多次,但那是不可能的!我们这边来的人天生就贫困,大山阻隔了我们和文明世界,在我们的世界里面有格萨尔王、有毕摩……男人们围在一起搞迷信,喝酒吃肉,我们甚至没有厕所,我们很多人不会说汉语!没有上过一天学!我们之所以种土豆是因为我们贫瘠的土壤只能使得土豆生存,我们养殖本土黑猪是因为英国猪在这里没有大规模养殖的条件……我和你说话的时候,我和你就是这一块儿最有文化的几个人,只因为我认识字,这一点不夸张。”
“所以,我们和疫苗多么遥远?”
“政府甚至不知道我生了多少个孩子?我们这里远到许多人不知道有计划生孩子的政策,我告诉你,我要生不是一个两个三四个,而是五个六个七八个,如果有人不幸离去了,那就是天神收走了他,我只能这样祈祷……”
阿莱是个很矛盾的人,他既知道科学,他甚至后来去搞科幻文学,但他又信传统民俗的那一套。
所以他愤怒的说出“格萨尔王是能给我们拿出疫苗的人!”就并不奇怪。
阿莱的同事嬉笑道:“阿莱,你真是个痴人!你已经不疯魔不成活了!”
就在这种情况下,乡镇的邮递员骑着自行车前来,在《草地》杂志社的门口放下一本《十月》刊物。许多市级、县级刊物了解全国文学动向,就是通过这种方式来了解的。
上面每一篇文章都可以让人眼界大开!
忽然,有人惊讶道:“阿莱!你的朋友余切写了一篇小说,请你先看。”
阿莱顾不得说声谢谢,立刻把小说翻开:《小鞋子》!
这正是《十月》刊开篇的小说!“余切”这两个字已经有一种魔力,成为让读者看下去的金字招牌。
阿莱在阿坝的两年,不知道国内许多作家和文学流派,他对杭城会议一点儿也不感兴趣。但他清楚的知道“余切”这个人,不仅仅是他,就算是《草地》编辑部的同事们,就算是那个掉下河最终去世的阿坝放牛娃!
他们都知道余切,他们都看余切写的故事!
当看到开篇时就介绍,阿里的妹妹落水后患了一种“将来不能走动的”怪病时,阿莱的呼吸忽然就急促起来,格萨尔王已经挥剑,他的笔就是他的剑。
随着故事情节继续展,阿莱凌乱的翻阅杂志,他已经完全陷进去。阿莱的眼睛快转动,他的心情愈沉重。
看到因为鞋子太大,妹妹蹩脚走路时,阿莱忍不住大笑;看到哥哥阿里拼命赛跑时,阿莱皱着眉头;看到那双满是血迹的脚底板,泡在金鱼盆中,鱼儿都来亲吻那双伤脚时,小男孩忧伤的看着自己不是“新鞋子”的冠军奖品时……阿莱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
我正是那一个小男孩啊!
谁不是阿里?谁不是小男孩?
我们都有年少不可得之物!
阿坝面临的现实甚至越了《小鞋子》中描述的贫穷家庭,在阿坝已经到了不知道“运动鞋”是什么东西的程度,而在这种情况下,余切却想试图向读者们科普“脊髓灰质炎”这一个病症,引导大家来关注它!
这是多么伟大的一次尝试?
就算是没办法筹集到足够多的善款,仅就这一篇文章,也足够了!
阿莱站起来,余切向他许诺的画面,变化成一种光晕再次闪烁在他的脑海,他挥舞杂志道:“我看到了一个现实中的格萨尔王!他用笔作为刀,他面前的邪恶是人间不幸福的事情,他努力把这些都斩断!他就要做到了!”
同事们已经习惯了阿莱一谈到余切时的疯疯癫癫,听到这话后,纷纷来看这篇小说。
结果,先前批评阿莱是个“痴人”的同事,看完故事后却忽然沉默了,然后朝阿莱伸出手握住:
“阿莱,只论你朋友在文学上的尝试,我想他就像是格萨尔王那样的伟大!”
《十月》刊迎来了一场开门红,要求转载小说的报告每天都出现在编辑部,读者的信件如同雪花一样塞进信箱,仅一周过去,就让全杂志社的人加起来也回不过来!
《小鞋子》更是迅成为青少年指定的读物!附近的中小学家长们自的把小说推荐给自己的孩子看,孩子们看完小说之后几乎没有不感动的,纷纷问自己的长辈:那个脊髓灰质炎到底是一种什么病症?
阿里真好,他的妹妹真可怜!
我们能不能帮帮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