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赵悬就收拾好东西出门了。
她将冲锋衣的内胆取下来,保暖的衣服就成了一件透气又挡雨的防风衣。套上雨鞋,另外将雨衣裹成小包丢进背篓里。
雨衣的透明塑料做的,很轻便。
灌满了一壶水,带上一柄镰刀,全都丢进背篓里。
她另煮了一壶热乎乎的羊奶茶,灌进了自己的大保温杯里。羊奶是姚家人前段时间开始送来的,作为冬天拿走半扇猪的交换,依旧叫狗狗来送,一天两瓶。又因为野猪是老刀和路安一起猎来的,所以老刀喝一瓶,赵悬和路安分一瓶。
羊奶茶煮好后,赵悬又往里头加了些干茉莉花和白糖,照例,把大保温壶放进背篓里。
老刀和路安正在厅子里压花生油,满院子的香味。他们所种的花生不多,但家用榨油机每次能榨的量也少,所以一批花生他们分了几天榨完。炸成的油放进冰箱柜里保存,剩下的油渣喂猪。
有了这些花生油,以后猪油和花生油交替着吃,会更健康些。
赵悬伸出脑袋朝路安他们招呼,说自己要和章小禾进山采蘑菇了,中午就不回家吃饭了。
路安问:“那你中午吃啥?”
赵悬答:“小禾姐说她今天请客!”
天色还很早,有的蘑菇就是清早长的,见了太阳后就蔫了。只不过今天大概是不会出太阳的,天色阴沉沉的,看样子还会下点小雨。
走到大路后,章小禾已经在岔道上等着她了。
章小禾也带了一个竹背篓,不过是斜跨着的款式,她套着长雨鞋,带了一个大斗笠,斗笠挂在背篓上。为了戴斗笠她还盘起了头发,一头乌黑的头发盘成了俏皮的丸子头。
赵悬很羡慕章小禾的头发,她现在还是一头毛刺一样的短发。
章小禾很白,大概是她不常出外做农活的缘故,白皙的皮肤和乌黑的头发,两相一衬,就使得人特别好看。
章小禾看见赵悬后笑着对她招招手,然后两人离开了大路,朝山里走进去。
如果不是有人经常走,山岭里是没有路的,加上春天来了,所有植物都在疯长,山里的新草已经长到了半人高了,还带着露水,穿雨鞋是非常明智的,只要不滑到,她们想到哪里都行。
两人都捡了一根长棍,一边探寻着一边朝里走。
清晨的林子一片鸟叫声,各种鸟儿,赵悬只分辨得了其中布谷鸟的叫声。
章小禾对采蘑菇也很拿手,两个村子的周边她也基本走遍了,哪里会生蘑菇她大致是知道的,她带着赵悬走,往往不要多久,就可以看到大片生在枯木上的野香菇和木耳。
章小禾没有左手,弯腰时竹篓子老是会滑落,所以一般是她找蘑菇,赵悬弯腰摘,摘下的蘑菇分成两堆,扔进各自的背篓里。
这一带的山因为连续下了几天小雨,蘑菇有很多,越往里走就越多。
章小禾认识的蘑菇比赵悬多,她说她之前的营地里有个老头,是大学教授,他教营地里的人认蘑菇,他是专业的,什么什么口蘑,什么什么菌子,总之各种蘑菇在他那里就会转换成一个特别专业的名词,能不能吃,怎么吃他都知道,托了他的福,营地里的人都大胆地去采蘑菇,吃不完了还可以烘干,总之蘑菇养活了营地许多人。
章小禾也跟着学了些,她认得鸡枞菌、羊肚菌、茶树菇等等好多蘑菇,而这些蘑菇中有很多都是赵悬看着眼熟,但是不敢采来吃的。
鸡枞菌吃的是鲜美,时间长就不好吃了,这种菇只能自己吃,羊肚菌和茶树菇则可以烘干,冬天去集市上换物资。另外偶尔可见野生的平菇,密密麻麻地生长在一些阴凉的地方,章小禾说平菇一般是入冬后长的,天气再热些就没了。
有的蘑菇是冬天长的,比如平菇和松毛菇,有的则是在雨季长的,南方雨季长,一些蘑菇可以从春天一直长到九、十月份。
章小禾说刚开始采蘑菇时她什么也不懂,那时候她一家人刚进入营地,人生地不熟,手也是刚没的,不习惯,老是摔跤,走山里采蘑菇的话就是个累赘。狗狗又小,几岁的孩子哪里能走山路?只能用个布兜背着狗狗走,一开始同行的妇女姑娘们对她嫌弃得不行。
姚远要参与营地的防卫工作,那是无政府状态的初期,也是最可怕的时期,没有法律的保护,很多人都释放了内心最大的恶,抢劫杀人比比皆是,所以姚远时刻是处于危险中的,他更不可能将狗狗带在身边。
赵悬有些好奇,她问:“那后来呢?”
“后来?”章小禾释然地笑了笑,“我们营地的人其实都不是坏人,后来处出了感情,她们不仅不嫌弃我,还帮了我很多忙,也是在那时,我学会很多东西,酿酱油,做腌菜,做皮蛋,当然还有认蘑菇。就是可惜……营地没了。”
营地是个小社会,对于她们这些普通人来说,末世后第一时间进入营地并不是一件坏事,即便给赵悬带来那么多痛苦的一个营地,她都不能否认自己和路安都在那里学到了很多东西。
章小禾又说:“我和姚远其实都挺幸运的,那时候的营地都只招精壮的男人,像我这样的人,几乎就是死路一条了,但偏偏有人收留了我们。”
“小禾姐你是护士啊,护士可有用了……”赵悬说着将目光转到章小禾那截空荡荡的袖子上,又突然不吱声了。
是护士又怎样,少了一条胳膊的人注定会比其他人活得更难。
她从来没有过问过章小禾左臂的事情,她觉得过问这件事是很不礼貌的。路安从盐场集市里回来后说,这几年断手断指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大多是感染截肢的,也有断腿的,不过少,断腿的人很难活下去。
所以赵悬觉得章小禾就是末世后医疗体系崩塌的受害者,她手臂受了伤,实在没办法的情况下才截肢的。
章小禾知道赵悬心里在想什么,她倒是很坦然:“我这个胳膊啊,是最乱的那一年被人砍坏的。”
“谁啊?抢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