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内梗阳氏阖目趺坐,听得脚步声,梗阳氏浑浊眼珠映着跳动的火把微光,待看清来人,立时膝行数步抓住铁栅,“不知在下犯了何事,要被少主羁押至此?”
梗阳氏此刻面容露无辜神色,倒真是看不出任何破绽,怀钰虽无实证,但凭她多年来的戒惕,直觉是此人。
清莲挪来小杌,怀钰端坐在前直视梗阳氏,未有任何拐弯抹角:“你岳母,怎知我郡主之位?”
此事,除却她心腹部下,族中她未告知于任何一人,母亲虽知晓但其是口风极严之人,更不与族中众人过多来往。
梗阳氏一脸迷茫,问道:“什么郡主之位?”
随即一幅陷入沉思的模样,片刻后忽作恍然状,“定是岳母大人,定是她在外听人提及,在下实是不知您乃郡主此事呐。”
话音未落便以额触地,其声听闻诚恳,惶惑神情不似作伪,这番模样看起来,倒真是显得无辜。
怀钰唇角斜斜一挑,“如此说来,尔等来南夏之后,竟然擅自行动了?”
梗阳氏容色倏变,指节在衣袖下攥得发白,强笑道:“必是岳母往市集采买安胎之物,拙荆于二月前诊得喜脉,您现下应该也是知晓。”
太子的宅邸怎会连基本的安胎之物都不备,何等拙劣之言,怀钰嘲弄般轻笑一声。
怀钰起身抽出唐羡好腰间佩剑,剑尖隔着铁栅抵在梗阳氏喉前,“我耐性有限,你要么说,要么,我不留纪兰馨。”
梗阳氏眸色骤然凝滞,唐羡好注视着他,那双因常年审问犯人而洞若观火的眸子,似要将他魂魄都照透。
梗阳氏忽觉脊骨生寒,额前猛磕在铁栅,“少主,在下当真不知你在说什么,我没让皆在家中陪兰馨的。”
剑尖寸寸迫近梗阳氏,怀钰面容冷意更甚,“安插的十七暗哨尽数被宋辑宁抓获,除你之外,族中无人会给平阳通信。”
宋辑宁便是算无遗策,也得先有内鬼暗给他递消息。
族中那些人与她相处已久,知晓她不容沙砾的脾性,何况利益当前,那些人大抵是不敢的。
这梗阳氏姑爷与宫内那晋美人梗阳嫆,可是族亲。
唐羡好两手交叉在身前,走至铁栅前曼声戏谑:“梗阳姑爷怕是不知罢?这纪瑾华呀,才入宫不久,七房便惊马坠亡,哎哟那七房可是马厩长,平素最善御马的,怎会就惊马坠亡了?”
清莲也在一旁笑着凑趣:“可不是,天降的晦气。”
梗阳氏衣袖下指节寸寸绷白,怀钰将佩剑扔在梗阳氏眼前,朝地牢外走去,“我只给你半日,入夜我来,若不说实情…”
甬道石壁渗着水露,怀钰倏然驻步回首,“这未落地的骨血可经得起重刑?你也不希望,你那未出世的孩儿,落得堕入无间的下场罢?”
清莲紧跟在怀钰身后,唐羡好收起佩剑,疾趋数步追至怀钰身侧,问道:“为何不用刑具审他?”
怀钰足下未停,急急往地牢外走,摇首叹息:“他,定是不会说的。”
以宋辑宁的脾性,定是拿捏到了梗阳氏的命门要害,否则梗阳氏定会因为顾念纪兰馨腹中之子而相告于她,岂能教他缄口。
洞悉其间利害,唐羡好作揖,“我这便带人去将纪兰馨和二房众人看管起来。”
怀钰闻言喉间溢出轻叹,点了点头。
清莲连忙趋前搀住怀钰臂膀,却见怀钰望着唐羡好离去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你说,在他心里,现下是不是认为我是个通敌叛国的腌臜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