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天浓稠得比往日早。
阴云如墨,团团地晕开,就等着老天爷一声令下,将墨泼做雨,洒透这人间。
书房隔绝了室外的气闷,凝着一股幽凉的沉静。晏元昭捧着一卷书在读,眉眼清隽而专注,沈宜棠盘腿坐在临窗的小几前,几上摊着书,摆着各色果子酪浆,她手支着下巴,一边脸颊肉莹莹地鼓起来。梨茸卧在地板上,眼儿眯起,张大嘴打哈欠,露出两颗小尖牙。
天压得愈发低了。
门上轻叩两声,白羽进来道:“郎君,裴世子来找您。”
晏元昭掩卷,看了一眼窗外,“这个天?”
白羽肯定地点点头,“人在会仁堂等着了。”
晏元昭望向小几后,小丫头安静得一反常态。
他走过去,看到她胳膊蜷着,半张脸贴在几上,鸦羽似的睫毛密密地覆住眼睛,身子微微起伏。
是睡着了。
晏元昭眉头皱了皱,觉得不太妥。
白羽的目光也循着过去。
见郎君犹豫,他适时地提醒,“沈娘子这样睡估计不太舒服。”
晏元昭深以为然,他抽手把她右臂上的衣袖展平,然后抬起她下巴,将脑袋搁在袖上。
如此,小几上的花纹就不会在她脸上留下印子。
白羽默默为郎君打开门,跟着他出去。
他还以为郎君会将人抱到旁边的小榻上去呢。
几缕闷滞的空气钻进屋里,很快门就被轻轻合上。
一滴雨悄然打在窗棂上,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小几后的女郎耳尖动了动,尔后从袖上抬起头来。眼珠一转,与趴在墩子上好奇探头的梨茸对上了眼神。
“嘘——”沈宜棠食指竖在唇前,“你什么都没看见。”
梨茸呆呆地看她,细溜溜的尾巴勾起来,摇了摇。
沈宜棠轻手轻脚地起身,来到书架前。
雨势逐渐浩荡,夹着愈来愈响的闷雷。
忽然,轰隆一声——
“——好茶呀。”
着红衣的郎君痛饮热茶入喉,满足地将青瓷茶盏放到案上,铿地盖过窗外匝匝雨声。
“明光,我真喜欢你府上的永溪眉,喝过这么多次也不厌,十金一两的名茶就是不一般。”
晏元昭瞥他,“两月前我送了你两斤,你非要到我这里来喝?”
“不错,就得和你一起喝才有感觉,我自己喝就俗了。”裴简振振有词,笑问,“你从东都回来没几天,怎么突然就要成亲了,也没和我说一声?”
“没来得及。”晏元昭没有理亏的意思,“而且你应该也猜到了吧。”